只见屋子前厅摆着圆桌,几张椅子,前左侧开了一个环形门洞,垂下厚厚一层暗红帘子,沈嘉玥打帘入内,一瞧,甚是简单,一张床,梳妆台,一张圆桌配着几把椅子,说简陋都不为过。
如花实在瞧不下去了,嘟囔一句:“这像什么样子?真是的,如此简陋,娘娘住的地方竟不如恭小仪住的地方,”转过身,急步出去,“我倒要问问皇后娘娘,这是哪门子章法?”
“你要问皇后是哪门子章法,朕倒是问问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置喙主子?”谁料皇上缓步而来,听得这番话,脸上怎会好,脸上盛怒,质问道:“惠妃你身为协理六宫之人,纵得宫婢胡乱置喙,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沈嘉玥心道不好,跪在地上一动不动,任由皇上发火,如花吓得魂飞魄散,跟着沈嘉玥跪在地上,只嚷道再也不敢了。
皇上冷哼一声,“不敢?不敢都敢了,还说不敢有何用?”命令道:“寒泷将她拖下去,重打五十大板,小惩大诫。惠妃纵容宫婢,撤协理之权,禁足半月。”
五十大板?命都要没了,沈嘉玥不顾形象,为她求情,“都是臣妾管教无方,纵容宫婢,臣妾恕罪,如花从小服侍臣妾,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恳请皇上开恩,请皇上开恩,饶了如花吧,求皇上开恩啊……”
几名小太监来拉如花,如花死都不肯,一直跪在地上,哀求道:“奴婢再也不敢了,求皇上恕罪,求皇上恕罪……奴婢知错了。”
皇上盛怒之下的话哪里能听进人的哀求,弯下腰一把捏过沈嘉玥的下颚,“君无戏言,”又挥手道:“还不快拉下去重打,难道你们也想受罚吗?”
小太监欲拉如花,沈嘉玥惊呼道:“慢,”自顾自起身,看着皇上,大有壮士一去不复还的气势,轻笑道:“皇上说的是,君无戏言,那么臣妾也不想再求皇上了,因为求皇上根本没有用。只是臣妾想问皇上对臣妾真的做到君无戏言了吗?”脑子一片混乱,早已语无伦次,任由泪水肆意,也不去擦拭,“还记得几年前皇上说过的话吗?恐怕皇上早就忘了,可臣妾却记得清楚。”
屋子里也安静了下来,众人都看着她,大为感叹,估计庆朝也唯有眼前的惠妃敢对着天下之主说他错了,真是一大憾事。
沈嘉玥继续说:“皇上说,如果有一天臣妾有事,只要臣妾开口相求,您一定会答允的。”兀自一笑,如素淡的梨花飘下来,洁白而动人,道:“如今臣妾求您饶过如花,还请皇上能答允。”
皇上一愣,又冷笑道:“可朕也说过仅此一次,这一次机会,惠妃要用在一个小小的宫婢上头?”
沈嘉玥想都没想,态度坚决,称:“是。”
皇上如今倒不愤怒了,反而笑着坐下,锦织很识相的沏了一杯雨前龙井,挥退众人,抿一口道:“说说原因?”
沈嘉玥顾盼间淡淡一笑,朱唇轻启,“回皇上话,如花从小陪在臣妾身边,原来的如梅已经去了尚宫局做掌膳,臣妾身边唯有她一人能与臣妾说说话,她对臣妾很忠心,臣妾自然要保着她的命,五十大板足够要了她的命,臣妾不想眼睁睁看着如花命丧黄泉,而不救她。”顿一顿,说道:“如花是个可怜的人,宫外的家人已经没了,她既不想做女官也不想出宫,只想留在臣妾身边,臣妾曾经劝过她出宫嫁人,她却说‘等娘娘的日子好过了,再来劝奴婢’如果臣妾连保她一命都不能,如何再劝她出宫嫁人呢。”又福身一礼道:“臣妾知道如花犯了错,可五十大板确实要了她的命,还请皇上饶过她,臣妾一定会严加管教。”
皇上沉声道:“下不为例,好自为之吧,往后可没这君无戏言之论了。”起身,踱步而出。
沈嘉玥问外头的锦织,如花在哪儿,得了回话后,往玉兰树林深处去,只见那儿有一个小屋,疾步入内,如花缩在墙头,瑟瑟发抖,一直在哭。
沈嘉玥走到她身边,蹲下来安慰她,“没事了,没事了,莫哭了,今儿你吓坏了吧?别难过,这里冷,去我那儿坐,我们好好说话。”
如花更加惭愧,若不是我自己,娘娘也不会被禁足,夺了宫权,刚才还冒死求皇上饶了我,现在来安慰我,哭得更响了,像个小孩子一样抱着沈嘉玥一直哭,哭了很久很久,泪水全沾在沈嘉玥的衣服上。
沈嘉玥并没有埋怨她,只抱着小声安慰她,直到天色黑下来,外面下起鹅毛大雪,宫人房里实在太冷了,如花怕沈嘉玥冻着,这才停了哭泣,两人往正屋而去。
1影落空阶初月冷,香生别院晚风微:出自《咏玉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