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仪殿如往日般清净,沈嘉玥恩宠本就不隆,十月初晶顺仪何莹莹一曲高歌得了帝心,成为新宠,众妃嫔轻蔑一叹,以歌舞取兴,终不得长久。沈嘉玥听罢,只轻哼一声,再未多言,嘉仪殿又静默如斯了。
如花为沈嘉玥梳妆,笑称:“娘娘,等会子大封六宫的旨意便到了,娘娘怎的不高兴?”
沈嘉玥手上一顿,干笑一声,“若是没有,可就白费了你今儿个这一通打扮了,”描远山黛,清秀淡雅,“好了好了,这样也够了,若是没有,岂非叫人看了笑话。”
如花手上的金钗停在半空中,想了想又放了回去,“是,”狡黠一笑,温声细语,“娘娘,很美啊。”
沈嘉玥着一身清水芙蓉大氅,云鬟两侧各插六只翡翠步摇,中间嵌着翠色玛瑙,画远山黛,两颊薄施粉黛,口脂红而不艳,腰间系着玉佩宫绦,真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好一个美人儿。
起身,搭着如花的手,莲步而出,翡翠步摇叮叮当当作响,上了妃撵,往凤朝宫而去。
“哎呦,前头是惠妃娘娘吧。”
沈嘉玥低着头,瞧着底下的娇花,未见人声先行,回首,雾茫茫一片,瞧不真切是谁,只凭着印象猜测一番,并不搭话,却让宫人走的快些。
不消半盏茶功夫,至凤朝殿,下撵入殿,凤朝殿内只有妃嫔三四人,一番行礼,后各自落座。
柔选侍钱嫣然一身淡蓝色云缎宫装,梳着坠马髻,髻上按着规矩只簪了一只银钗,并不出众,规规矩矩的,可她一向都不是个规矩的,爱往人跟前说些刺心的话,众妃嫔也不爱搭理她,眼睛高些的妃嫔只当她是玩物罢了,偏她自己却不知。浅浅一笑,矫揉造作一番,道:“等下便有旨意下来了,你们说可有谁?”看向李选侍,“你说呢?”
三位选侍论家世、论封号,柔选侍钱嫣然与高选侍高徽音不相上下,一个有封号,一个有家世,唯独李选侍李兰儿既无家世也无封号,还不得宠,长得也不出众,只能排在所有妃嫔最后了,她深知自己飘若浮萍,随风来去,从不说话,只旁人问话,她才会怯怯答话。柔选侍仗着有封号经常欺辱她,她也不反驳,只默默受着,如今见她问话,不管三七二十一,急急起身,脚却踩着裙裾,若不是身边的茉莉眼疾手快扶住,恐怕要出洋相了。惊魂未定,小声道:“回柔选侍话,婢妾不知。”
沈嘉玥瞧不过去,刚要说话,被文婕妤傅慧姗的冷笑截过话,瞪了她一眼后,静静坐着,不再随意开口。
文婕妤冷笑一声,未瞧见沈嘉玥的眼神,只顾着钱嫣然道:“你与她同为妃嫔,同为选侍,你比她高贵些么?竟然要用‘回’字。”一阵怅然铺上脸,眼里却是杀意,“也是啊,你确实比她高贵些,你从前是清容华身边的贴身宫女,她不过是个花房宫女,这宫里什么时候宫女与宫女之间也有高低了,青黛,你说说。”
钱嫣然显然不服气,倏尔起身,冷哼一声,“嫔主这话说的,嫔主莫不是糊涂了,还是嫔主老了不记事儿了?别忘了宫里以有封号为尊,满宫里唯邵顺仪、高选侍和她没有封号,自然是我尊贵些喽。”
“本嫔没有封号,与你何干?再如何本嫔的位分在你之上呢,别忘了,位分在先,封号在后。”邵绘芬气鼓鼓的进来,“本嫔也是你可以置喙的?不要命了吗?”
沈嘉玥茶杯一撂,呵气如兰,“邵顺仪与她计较什么?这儿可是凤朝殿,大伙儿还是以和为贵的好。”
其他几位妃嫔明白沈嘉玥的意思,唯钱嫣然不以为意,众人也不想与她说话,殿里顿时安静了不少。
几位妃嫔三三两两也到了,又是一番行礼声,落座,轻声说笑,却各人有各人的心思,都等皇后娘娘出来。
“皇后娘娘到——”
众妃嫔理了理衣裳,起身请安行礼,殿内珠钗翠环铃铛作响。
皇后一身凤凰振羽锦衣,梳着双鬟,又以数百颗水晶点缀,耀眼夺目,气势逼人,簇拥着落座。含笑免礼,道:“方才本宫在东配殿便听得一阵喧哗,这是怎的?仿佛听得封号、选侍什么的。”又接,“柔选侍你来说说吧,怎么回事?”
钱嫣然这会才晓得轻重,起身道:“婢妾不敢造次。”
邵绘芬心里不服,面上不郁,冷哼道:“不敢造次?也已经造次了,如今皇后娘娘面前,怎么没了方才的底气啊?”
皇后一扔茶盏,只听得‘哐当’一声响,茶盏摔得粉碎,呵斥道:“形同泼妇骂街,像什么样子,当这凤朝殿是什么地方,容你们胡乱行事,大声喧哗,没有一点妃嫔的作风。”
众妃嫔早已起身跪着,方才说话的几人早已吓得大汗淋漓,却丝毫不敢动,直说皇后娘娘息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