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玥躺在床上,额上的汗密密麻麻,紧闭双眼,不停地摇着头,嘀嘀咕咕着,“不要,不要,你不要过来……”双手紧攥着金丝被,被子早已变得褶皱不堪。
梦里的沈嘉玥跪在地上,哭着喊着,又被对面来的人狠狠甩了一巴掌,那人的容貌瞧着不真切,穿了件一件浅绿底金丝绣花装,手腕上的一个翡翠镯,看上去很像后宫中哪位妃嫔,又狰狞着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惠妃娘娘,哈哈,你算哪门子娘娘,审讯共有九百九十九种刑具,你要一一受着吗?”
转眼又梦见自己穿着白色亵衣被人压着躺在木板上,受着一下重过一下的杖刑,眼前的人面色铁青,眼底划过一丝凌厉,“招还是不招?”
沈嘉玥这样要强的人,不是自己做的,如何会招,咬着牙道:“你屈打成招,本宫没做过,何来招之说?可笑。”恶狠狠道:“周宫正,你如此行事,不怕天打雷劈吗?”
“哦?那本官到时要看看究竟是娘娘的嘴严实,还是这板子严实?”疾步至沈嘉玥跟前,‘啪’抬手便是一巴掌,冷笑一声,“本官可不怕天打雷劈,可我瞧着娘娘倒是怕杖刑啊,娘娘再不招,死的可不只是娘娘一个人了?”
“你……”
片刻又梦见自己躺在床上,浑身血淋淋,遍体鳞伤,那个穿着太医服的人对自己摇摇头,“娘娘的手指再无痊愈的可能了,每至雨雪便会疼痛不已。”
如织守夜,听着帐内的动静,急急拉开帘子,勾好,用力摇着沈嘉玥,道:“娘娘,快醒醒啊,快醒醒啊,您做噩梦了,娘娘……”
沈嘉玥睁开眼,只觉脸湿,便知自己流泪了,松开金丝被,悲从中来,强忍着伤心,起身,望着如织,道:“本宫做噩梦了?现在什么时辰了?”
如织望了望窗外,道:“回娘娘话,才三更呢,娘娘再歇会子罢,可要让奴婢去唤如花姐姐来?”
沈嘉玥透过轻纱百子帐,瞧见月色正好,擦拭了脸上的泪水,展露笑意,声音沙哑道:“不必让她来了,索性本宫也睡不着,把烛火点起来罢,再拿杯水来,本宫口渴。”
“是,”如织拿来水,递过去,又关切道:“娘娘近日是怎么了?总是做噩梦了,等下让太阳来瞧瞧吧。”
沈嘉玥喝了一点水,嗓子舒服了,取了床边的手帕欲擦拭,却看见帕上一滩血,不由害怕,惊慌失措,轻声低呼道:“怎么,怎么会有血?这血哪儿来的?”
如织拿过手帕,‘啊’一声,连忙点起烛火,手却在发抖,在烛光下帕上的血格外可怖,别过脸,不忍直看,胃里万分不适,差点呕了出来,小跑至床前,跪下道:“娘娘,这是?这血……”
她没有再说下去,也不敢说下去,她知道娘娘睡下的时候这帕上并没有血迹,而娘娘也没有生病,哪有什么肺痨,怎会咳血,看着她惨白的脸色和惊慌失措,便知道她也不知道这事。这一方血帕,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会这样的,这血到底是谁的,又怎会沾在这里?
沈嘉玥心里发慌,脑子里一直‘嗡嗡嗡’的作响,一片空白,咬着牙,眯着眼睛瞧那块帕子,胃里翻江倒海的不适只能强忍着,轻声道:“请把如花叫来让她来服侍本宫,”安抚道:“你也受惊了,难为你了,你先下去休息吧。”
如织只想着赶紧离开,自己的手脱离了帕子,应了一声,落荒而逃,只留下沈嘉玥一人在殿中发呆,暗自伤神。
一炷香的功夫,如花闻声而来,她知道出了事,却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匆匆赶来,青丝未曾绾好,见沈嘉玥面上悲戚,只以为她又做噩梦了,“娘娘,您没事儿吧?”
沈嘉玥静静坐在床上,身上只披了一件薄薄的宫装,也不知冷,见她来才缓过神,心思转过无数,泠泠道:“让染枫去把如织悄悄绑了关在她自己睡得地方,不能惊动任何人,快去。”
“这……”如花不过迟疑一会,沈嘉玥便怒骂道:“本宫说绑就绑,怎么,还质疑本宫不成?”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奴婢这就去,娘娘莫怪罪。”如花一愣,随即跪下求饶,片刻匆匆跑出了西配殿。
沈嘉玥望着手里的帕子,想了很多,觉着如织最可疑,这事只能私下调查,说不定嘉仪殿又出了内鬼,好好儿将血沾在帕子上做什么?只为来吓唬人,恐怕还有更大的阴谋在后头吧!
沈嘉玥掀开金丝被,下了床,站在木窗下,托着腮,望向月亮,如果月亮能够带走这些腌臜事,换来一个祥和平静的后宫该多好,可惜永远不可能,后宫这个战场永远不会停止战争,没有硝烟的战争却比有硝烟的战争更让人害怕,让人心惊胆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