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断骨头尚且连着筋,母女之间怎会一点子都不知道对方心思,沈嘉玥透过屏风,瞧见母亲,深知她责怪自己却无法,什么都说不得什么都做不得,在家人面前一味端着架子,处处提醒自己遵着君臣之礼,哪里是自己受得住的,宁愿回宫住冰冷无半点生气却不必时时端着架子的嘉仪殿,也不愿在这热闹却要处处提醒着自己的沈府,心思转环无数,道:“呆的再久也是要回去的,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啊!”
沈氏族长见气氛略微尴尬,只好站出来拱手一礼,“回禀娘娘,午膳还未准备齐全,不如……”
话还未说完,却被沈嘉玥打断了,“既然如此,本宫想去看看从前的闺阁。”又对着容琦羽问道:“不知本宫可否前往?”
站在殿内的众人里哪有一个蠢笨的人,皆听出沈嘉玥言语里的殷勤与轻微的哀求,连一个高高在上的惠妃娘娘也要给这个女官大人好脸色,哪里还敢轻视她,不过对着沈嘉玥这个惠妃娘娘却露出几分轻蔑来,一点子派头都没有,一个娘娘居然对着女官好言好语,任谁都知道女官说到底是个伺候人的而已,皆垂下眼帘,掩去眼中的轻蔑,对着容琦羽一副讨好的模样。
容琦羽能感受到众人投向自己的眼神里多了一份讨好,暗自讪笑,又恭敬道:“娘娘,这个自然可以,只是不知沈府还有没有娘娘从前的闺阁了?”
沈嘉玥望向自己的父亲,试着询问,只见沈元寒神色一黯,心道不好,赶忙说道:“应是有的吧!”
沈元寒沉吟道:“回娘娘话,娘娘从前闺阁一直都在,臣命底下的奴仆隔段时日便打扫妥当的,平日里不许随意之人进出,只许几人能入娘娘闺阁。”
沈嘉玥自然猜得是哪些人,暗自点头,缓缓起身,珠钗翠环铃铛作响,往后院而去。
“皇上口谕到——”寒泷急急进来,额上挂着汗珠,想来定是一路赶来的。
沈府一众人只觉奇怪,却连忙跪下,等候口谕,沈嘉玥跪在地上,心里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只求别是什么祸事便阿弥陀佛了。
寒泷半刻都不敢休息,见大家跪下后,忙取出龙佩,以作证物,道:“皇上口谕:命惠妃立刻返回宫中。”
沈嘉玥实在不明所以,也不敢有异议,倒多了些许轻松,连忙谢恩应允,由着如梅扶起,才开口问:“公公,可是宫里出了什么事儿?”
寒泷收好龙佩,道:“娘娘聪慧,一猜便准。舒美人突然暴毙在自己的宫室里,导致一尸两命,太后娘娘得知后昏了过去,方才奴才出来时听闻病情较重,皇后娘娘下令各宫侍疾,娘娘是知道的皇后娘娘还没完全好,未曾打理宫务,一切宫务是由娘娘理着的,皇上下令彻查此事,又命奴才急招娘娘回去,处理宫中事宜,一并给太后娘娘侍疾,奴才这才急忙赶来。至于省亲嘛……”环视四周道:“皇上倒没说什么,皇后娘娘却命人来告诉奴才说是务必让奴才告知娘娘,往后有时间可再省亲。宫中事宜要紧,还请娘娘立刻启程回宫吧。”
沈嘉玥一听,深知舒美人暴毙不简单,加之皇上命自己好好看顾舒美人的胎,只觉头疼,抬手揉一揉太阳穴,还未曾说什么,却听得如梅小声说:“娘娘,舒美人的胎是皇上让您好好看顾的,这下突然暴毙身亡,那娘娘您…皇上会不会……”
沈嘉玥重重哀叹一声,“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又道:“还是那句话,无愧于心,更无愧于天地!”又下令启程。
回身望着头发渐渐花白的父亲和眼里含着泪的母亲,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众人皆惊,旁人都回避开,只有二老还站在她面前,显得突兀,容琦羽立刻正色道:“娘娘如何能跪拜臣子?要知道君臣有别,请快快起来。”
沈嘉玥哪里肯,竟不顾容琦羽御前女官的身份,坚决的回道:“方才本宫一直守着君臣之礼,现下要走了,也要顾到人伦之情才是。皇上以孝治天下,太后娘娘多次夸赞皇上是个孝子,身为皇上妃嫔,对双亲家人只顾君臣之礼,传扬出去,岂非有碍皇上治国之理?身为皇上妃嫔,难道要为皇上添烦,让天下人议论皇上治国之理?”又道:“容女官,究竟如何做好?”
容琦羽不曾想沈嘉玥此次如此强硬,又想到之前她入宫正局之事,突然发现眼前的惠妃娘娘其实是一个外柔内刚的女子,这番话也无从反驳,只好默许了。
沈嘉玥未听她说话,拜别双亲,哽咽道:“女儿别过父亲、母亲大人,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望保重。”
磕了头,起身时已泪流满面,之后头也不回的踏入轿子里,启程回宫,一如那日出嫁一样,留下无限伤心与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