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玥一袭淡蓝底绣蝴蝶宫装,梳着反绾髻,髻边斜插一整套珍珠头面,颗颗珠圆玉润,一看便知是积年之物,可虽是旧物,却仍旧璀璨夺目,衬得她愈发大气从容,仪态娴雅。端坐在妃撵上,赶往凤朝宫晨昏定省,惹得众妃嫔纷纷恻目。
沈嘉玥抿嘴,抬手指着前方的人,问道:“前面走的是谁?”
身边疾步走着的如梅,忙抬眸,望向前方,并不识得,只好照实说道:“回娘娘话,奴婢不知,瞧着那人衣衫,发饰好似并非是皇宫里的妃嫔,应当是一位少女吧!”
话正说着,妃撵便到了那人身边,只听得那人停了脚步,望向沈嘉玥,又感叹道:“好大的排场,这是谁啊?”
沈嘉玥亦望向她,只觉有些眼熟,连连笑问:“你又是谁?”目视如梅,如梅会意,福身道:“坐在妃撵上的是惠妃娘娘。”
那人看上去不过十一二岁,一双眼分外小,眯成一条缝,发边别着几朵玫瑰绢花,晚霞映衬下分外美丽。可她的眉宇间隐隐露出几分轻蔑与不屑,冷笑道:“原是入过宫正局的惠妃娘娘啊,久仰大名。我与母亲一同进宫,我母亲乃昭悦长公主,你说我是谁?”
沈嘉玥只觉面上无光,脸色煞白,方才只猜出几分,现下倒也识得了,从前听闻昭悦长公主膝下只一个女儿,生产时伤了身子再难有孕,故对爱女宠溺得不行,一应事物皆是用最好的,只怕委屈了女儿,却生生养成一个骄横的千金小姐。想着不免讽刺一笑,柔婉道:“原是昭悦长公主的女儿啊,那便是琪华郡主了。”又客气问道:“郡主这是去哪儿啊?昭悦长公主呢?”
琪华郡主噙一抹假笑,道:“本郡主母亲和本郡主去哪儿,好像不必与惠妃娘娘禀告吧,惠妃娘娘还是管好自己的事儿吧!”
沈嘉玥实在不知说什么,万分后悔停下妃撵,只觉多说无用,索性让妃撵继续行,只冷冷撂下一句话,“琪华郡主还是不要失了钟府和长公主名声的好。琪华郡主可知琪华二字的意义?这二字又是何人所定?”
昭悦长公主尤佩玉,乃纯勤太妃所出,排行第三,因其才华出众,而下降至一直有着书香世家雅称的钟府,与钟家嫡长子钟予榕结为夫妻,夫妻情谊深后,生活和顺,可昭悦长公主生女时伤了身子,再难有孕,故夫妻二人只宠溺唯一的女儿,后昭悦长公主为女取名时竟不顾钟府辈名,强行定为钟碧瑶,意为瑶池仙子,而琪华郡主亦表字瑶池。
琪华郡主竟听不出沈嘉玥话中之意,却暗自记在心,后冷哼一声,往寿康宫而去。
沈嘉玥见此不多言,若是自己的妹妹如此骄横,恐怕沈家的家法便要落在身上了,自嘲一笑摇摇头,不再去想这事。
半盏茶功夫,便到了凤朝宫,一抹绚烂的晚霞如鲜艳的红绸子滑落在凤朝宫,反显凤朝宫幽然宁静之气。
下撵,凤朝殿外站着三三两两的妃嫔,一番礼后,沈嘉玥才行至赵箐箐几人中,又是一番寒暄后,才将心中疑问道出:“怎的今日在殿外候着,里面……”
赵箐箐一手拉过沈嘉玥,一手竖起大拇指,眼神却往里看,只关切问道:“姐姐近日可好?”
沈嘉玥心中了然,点头嘴上说着:“很好很好。”又低头小声问:“今儿昭悦长公主和琪华郡主进宫了?我方才瞧见琪华郡主了,她来做什么?昭悦长公主的母妃不是纯勤太妃么,早已随长公主去了长公主府居住,应当不会平白无故入宫看望太后娘娘的吧?”
杜旭薇、孙若芸见沈嘉玥说的轻,竖着耳朵凑上去听,赵箐箐常在寿康宫服侍太后,自然消息灵通,浅浅一笑,如阵阵凉风吹来,甚是舒爽,“姐姐会猜不到?不过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罢了。”
孙若芸忙道:“在乎山水之间也。”小心环顾四周,见无人理会她们,才压低声道:“若我猜得没错,必然是希望太后娘娘为琪华郡主指一门好姻缘罢了,有太后娘娘懿旨,琪华郡主嫁过去焉能受苦。”
杜旭薇抿嘴,眸中却是艳羡,含一抹清笑,如一朵白玉兰绽于双颊道:“孙姐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午后皇上来我宫里时,偶尔漏了一句两句,说是为着光耀夫家,请求皇上下旨册琪华郡主为琪华公主,以公主礼仪下降,说是挑中的夫家门楣不高。”又说:“这事儿太后娘娘应当知道啊,箐姐姐不知道吗?”
孙若芸轻哼一声,“琪华公主?就她骄横模样,配做庆朝公主吗?可别污了庆朝公主的名声啊。”
赵箐箐哀叹一声,“这事儿我自然知道,为着这事太后发了好一通火,要知道太后亲外孙女,昭慧长公主的女儿静佳郡主也没这样的好事儿,自古便没这样的例子,昭悦长公主的女儿要喊皇上、皇后娘娘为舅舅、舅母的,若册为公主,岂非乱了关系?太后娘娘自然不愿意,可又不好明说,故只僵着长公主,绝口不提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