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天,春末夏初,日头虽好,却不浓烈,没有盛夏的闷热和烦躁,如一个温润的君子。
厌胜之术案已有几日,沈嘉玥仍禁足在嘉仪殿,可殿外的事还是知晓一二的。皇上连日来歇在凤朝殿,皇后盛宠之余早没了往日小女儿情态,行事作风愈加像一位皇后。而那日的一包粉末不过是皇后亲调的香粉,疑虑解开后,皇上自然对其心中有愧,日日送名贵美丽的各式首饰入凤朝殿,然皇后仍不为所。而高徽音自毁了那个厌胜之术后身子也慢慢好起来,自然更坐实了厌胜之术害了她。
沈嘉玥趁此机会上表禀告帝后,自己无法亦无福扶养宜巧公主,自请废宜巧公主养母身份,帝后应允,命慎贵姬许美淑扶养宜巧公主,为养母,这倒了了沈嘉玥一桩心事,可柳婉歌恨的牙痒痒,也不能说什么只能笑着谢恩。至此嘉仪殿更加冷清,没有半点生气。
沈嘉玥着一件淡蓝薄裙,乌黑长发松松散散绾起,发上未曾簪发饰,面上粉黛未泽,素颜朝天,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自然美。
她坐在长桌前,提笔抄写佛经,一手若水小楷,她一向引以为傲,曾为她赢得许多赞赏。她相信佛经能够带给她好运,能够洗涤尘垢,让自己的心归于宁静。抬眼一瞧,如梅在旁研磨,挑眉轻问,“有结果了吗?”
这几日沈嘉玥身边的三个贴身宫女一直在查此事,布偶究竟是谁放的,可一直查无结果,如梅也不敢说谎,只低着头小声说:“奴婢们无用,尚未查出来。”
沈嘉玥早已料到是这结果,也不疑惑,头都不抬一下,淡淡道:“不是你们无用,是对方太过狡猾。”思衬片刻,好半晌才搁笔说道:“陪本宫演场戏。”
大开殿门,沈嘉玥移步至紫檀木窗前,推开眺望远方,望着一个个宫人只觉心凉,自己待他们也不算太差,得了赏赐、有时高兴也会赏赐一二,可他们中间还是有人在背后有了别的主子,这种事情说来也常见,从东宫到皇清城屡见不鲜,可从没想过发生在自己这儿,沈嘉玥想不明白到底是怎样好的条件让她们一个个都背叛原先的主子另投他人,何况还是放这种厌胜之术,一旦查出来他们不怕死吗?在他们眼里荣华富贵比安身立命重要的多吧!
如菊已然知晓沈嘉玥计划,自然配合,捧了膳食盘,盘上放着各色糕点,行至沈嘉玥面前,躬身道:“娘娘,你已经好久没吃东西了,早膳和午膳您都没动过,方才如花在小厨房做了不少糕点,您用些吧。”
沈嘉玥转身嫌恶似的瞧了一眼,立马回首道:“本宫没胃口,拿下去吧!”
如菊说的愈加大声,传过窗外传入旁人的耳中,担忧道:“娘娘您再这样下去身子会吃不消的,好歹也尝尝味道如何啊!”
沈嘉玥一手托着腮,一手挥退她,“拿下去,本宫不愿用,以后也不会用了!”
如菊忙跪下,相劝道:“娘娘,您这话是何意?事情尚无结果,娘娘便要去寻死了吗?从前那个成熟稳重、落落大方、坚强的娘娘呢?”
沈嘉玥哀叹一声,亲扶她起身,脸颊闪过一丝惆怅笑意,“从前与现在怎会一样,如菊啊,我们都不一样了啊,既然不一样那与从前如何能比。再说了此次是厌胜之术,必然会连累家族,如果我自尽了,沈家便会提出与我断绝关系,那皇上会看在沈家从前苦劳上,放他们一马,他们也便相安无事了。即便我现在不自尽,过些日子圣裁下来我也是要死的,那时便真的连累家族了,倒不如我自尽保沈氏一族。”泪水夺眶而出,想着这几日的难熬,再控制不住,边哭边说:“只是可怜你们,我一死,嘉仪殿所有宫人都是要死的,我想着要不要让你、如花和如菊去杜婉仪或是孙芳仪那儿,抑或是浣衣局、冷宫之类的地方,我也知道委屈了你们,可总好过陪我下阴曹地府吧,活着总好过死的!”
如菊再忍不住,口气异常坚定,“即便娘娘要自尽,奴婢也绝不会苟活的,奴婢并非贪生怕死之人,娘娘对奴婢的好,奴婢不敢忘怀,自然只能全心伺候娘娘,奴婢绝不会让娘娘孤身一人上路的。”
“你……你莫不是疯了吧?你活着往后的日子虽苦些,但好歹留着命,你不要你的家人了吗?你的家人还在宫外等着你,本宫不要你跟着本宫上路,路上凄苦,本宫不怕。”
“娘娘……”
殿外宫人来报,“童尚宫在殿外候着。”
沈嘉玥尚未被废,只是禁足,旁人自然要对她恭敬的,只恭敬是表面上的还是真的恭敬,只有自己知道了!
童尚宫刚来时依稀听到主仆对话,故而在殿外听了很久,才让宫人通传入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