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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9章 做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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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恕不要急,其实我只是想说,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这句话并不等于君子不喻利。夫子也只是说‘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并没有说君子就应该穷。你说是吧?”

温恕又好气又好笑,也不好反驳,只得哼了一声,听刘修再说下去。

“并州就是一块饼,饼碎了,其实对大家都没有好处。分成无数块的小饼,总比一块大饼更容易吞食一些,而且如果用力过度,最后只怕没有谁能保证自己是完好无损的。一旦那些饼屑走投无路,聚啸山林,恐怕再厚的地方也顶不住。”

“有大人这样的能臣,并州会分崩离析吗?”温恕冷冷的瞥了刘修一眼。

“能臣不敢当,但是尽量不让这块饼破裂,却正是我目前全力以赴在做的事情。”刘修微微一笑,将手收了回来,十指交叉抱于腹前,两根大拇指轻松的绕着圈,“不让这块饼破掉,有两个办法,一是将整块饼回炉重做,尽量做得均匀一些,把太厚的地方要削掉一些,补在太薄的地方。夫子说,天下不患寡而患不均嘛,绝对的均匀做不到,尽量均匀一些,却还是有好处的。至于削哪儿,补哪儿,这里面当然有些门道,温君是官场中人,想必也不需要我提醒。”

温恕眯起了眼睛,刘修这句话里的威胁意味可太浓了,他冷冷的看着他,希望从刘修的眼神中看到他的真实来意。

“另外还有一种方法,那就是多弄一些面粉来,把这个饼做得更厚一些,原本厚的地方就不用动了,补上那些缺口就是,之后如果还有剩余,再将整张饼做得更厚一些,更结实一些。”刘修根本不理会温恕冰冷的眼神,淡淡的说道:“这两个办法也许分不清彼此,只不过是一前一后而已,究竟能不能把这张饼做好,要看做的人手艺如何。温君,你愿意就这么旁观吗?”

温恕琢磨了片刻,明白了刘修的意思。不管是哪种方法,要倒霉,肯定是旁观的人先倒霉,要得好处,自然也是掌权的人先得好处,温家如果坚持要站在一旁看戏,那温家吃亏就吃定了。

“只怕大人会失望的,我这手艺也不怎么样。”温恕缓和了口气,强挤出一丝笑容。

“大人谦虚了。”刘修拱拱手,起身离座:“对于做饼来说,我是个新手,这次来就是希望温君能够拨冗前往龙山,与并州诸贤共商大事。龙山景色优美宜人,颇为凉爽,是个避暑佳地,能在这样的地方和诸君子共切磋,我想一定能商量出一个最好的办法。”

温恕点了点头,他听出了刘修的提醒,这次大部分人都到了,得出的结果可不是我一个人的意思,你要是不去,到时候要么自认倒霉,要么就要和并州所有的豪强作对。不管哪一个结果,都不是温恕愿意看到的。王允公事公办的请他,他没去,现在刘修亲自上门,给足了他面子,他要再不去,就不可能有人再来请他了。

“大人虽然初入仕途,做事却颇为干练。恕相信,大人一定能给并州百姓带来福祉的。”温恕放低了姿态:“恕虽不才,为乡梓造福却不敢为人后,请大人先回,恕稍事收拾,便赶往龙山恭听诸贤与大人的安邦妙计。”

刘修躬身拜谢。

搞定了温恕,刘修马不停蹄,又赶往界休,拜见了郭泰的儿子,郭家在界休是当之无愧的大户。建宁元年,陈蕃和窦武被曹节等人诛杀,第二次党锢事起,郭泰认为大汉将亡,天下必然要大乱,所以让子弟不要出仕,安心在家耕种,这次龙山会议,他们也没有去。然而不管你多清高,不管你是不是想明哲保身,既然你人还在并州,哪怕你不想分点好处,至少也不会愿意平白被人当了牺牲品,更何况刘修亲自上门请教,多少还要给些面子。

郭泰的儿子远没有郭泰的见识,更说不过刘修这种威胁利诱,一手胡萝卜一手大棒的劫匪式说客,勉强答应与会。

告别了郭家,刘修掉头北上,赶赴阳曲,拜会郭家家主郭全。

郭全做过大司农,见多识广,刘修知道在他面前玩花样很危险,他直截了当的对郭全说,我得到了天子的信任主掌并州,现在需要大量的财赋来养兵,并州耕地有限,仅靠种地是发不了财的,所以我要在并州开放工商。工商致富快,可是需要的资本和人力物力也很多,我一个人没有这么大的实力,不可能全部包办,所以我请大人来一起商议,看看怎么分工合作,我是想和你们一起发财,你不来,你郭家到时候吃亏了不要怨我。

刘修把底牌透给了郭全,郭全坐不住了。儿子郭缊虽然不笨,可是他还没有出仕,在并州的名声也有限,估计在争夺利益的过程中拼不过其他人,而且这件事涉及的利益太大,郭缊自己未必做得了主,最后还是要回来向他汇报,一来一去的浪费时间,可能延误时机。既然刺史大人亲自来请,那自己干脆亲自出马好了。

郭全答应,随后便赶往龙山与会。刘修拿出王允给他的那份名单,郭全一下子就明白了王允的私心,不动声色的指点刘修还有哪些人需要去会晤一下。

刘修欣然同意。

刘修跑了两天,回到龙山大营的时候,温恕、郭全等人已经赶到,王允看到这些人,知道刘修这两天在忙什么了,也知道自己那点小心思最终没有瞒住刘修,心里非常不安,一听说刘修回来了,连忙来拜见,来请刘修主持会议。

刘修说,我这两天几乎把太原郡跑了个遍,太累了,想休息休息,还是你和他们先讨论吧,有了结果,拿过来给我看一下,有什么问题再议。如果你一个人忙不过来,那就和主簿、主记和功曹这样的大吏商量着办,这重任不能压在你一个人身上啊,我也于心不忍不是。你要是觉得那几个人不得力,我就把他们换掉,你看温恕和郭缊怎么样?温恕做过多年太守,有执政经验,郭缊虽然还没有出仕,可是他父亲郭全有丰富的经济手段,一定能帮得上忙。

王允迟疑不决,刘修出去转了一圈,找回来的这些人无一不是他的对手,更重要的是,刘修知道他的私心之后,还把他推到前台,这就是逼着他和那些人面对面的较量了。如果他不肯,再推脱,那刘修很可能就会抛开他,换另外一个人来主持这次会议,到了那时候,祁*县王家还能不能在这次会议中捞到足够的好处就不言而喻了。

王允本人可以不在乎这些利益,他相信凭自己的能力,将来建功立业是顺理成章的事,可是他不能坐视王家的利益受损,更不能在这种重大的场合无所事事。他能感觉到,刘修这次会议实际上是一个州级的盐铁会议,是一个有开创性的举措,一旦成功,很可能会成为一个惯例。

这么重要的大事,而且明明有大放异彩的机会放在他的面前,他怎么能白白的放弃,甘心的做一个旁观者?

如果只有利益关系,王允可以放弃,如果只是虚名,王允也可以不在乎,可是当两者交织在一起的时候,王允想淡然处之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见王允迟疑不决,刘修隐约猜到了他矛盾的心理。刘修做官理政的经验欠缺,但是他不欠缺揣摩别人心思的能力,甚至可能说,他在这方面有着过人的天赋,甚至超过他在武道和兵学上的才能。

刘修招了招手,示意王允坐下,亲自给王允倒了一杯茶。王允心不在焉的谢了,接茶在手,呷了一口,略带苦涩的茶一进口,正如他此刻的心情。

“子师,郭林宗说过,你是王佐之才。我知道,所谓王佐之才当是辅佐天子安邦定国,治理一州对你来说实是屈才了。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我相信你治理一州应该是信手拈来,不费吹灰之力,要比我强上数倍。不瞒你说,如果你谈不成,我还有最后一个手段。”

他竖起手掌,比划了一个杀人的手势,话气也变得有些阴森森的:“我现在是先礼后兵,不希望和并州的豪族世家翻脸,但是真要逼到那个份上,我也不会吝惜动武。我可以先透个底给你,鲜卑人,我打定了,陛下让我到并州来,就是为了守住并州,解决鲜卑人的威胁,我如果不能完成这个任务,那就是辜负了天子的信任,自毁前程。”

王允听得一阵阵心惊肉跳,他跟着刘修打过仗,知道刘修的脾气,别看他平时笑眯眯的人畜无害,可是一旦决定出手,那绝对是又阴又狠,决不留后手。他要控制并州,建功立业的心思是不用怀疑的,为了筹集用兵的费用,他能坐下来和大家一起谈判,已经超出了王允的意料,换了另外一个人,也许会直接拿起刀杀人。

刘修有着天子的信任,随便找个借口杀几个豪族绝对不是问题,这样做不仅简单,而且来钱最快,现在他有近两万大军在手,并州有哪个豪强是他的对手?

刘修现在不想杀人,不代表他不能杀人,把他逼到杀人劫财的那一步绝对不是智者所应该做的事。王允看着刘修那真诚得近乎纯洁的眼睛,却感到一阵阵的寒气,他越发觉得自己义不容辞,不能推卸责任。他相信在并州只有他最了解刘修的本性,其他人只看到了刘修的和善,他们不同程度的忽视了刘修是个武人,而且是个少年富贵,正是无所畏惧的年龄,在某种程度上,他甚至比董卓还要可怕。

王允拜伏在地,一字一句的说道:“大人,我一定竭尽全力,完成大人的重托。”

“我相信你能做到。”刘修探身过来,拍拍王允的肩膀:“有劳子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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