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树 剪一束月光,寄一份思念。千年的恒河水萦绕、流淌…郁满檀香的菩提树林,轻轻飘荡在风中的…是谁的梵唱。 (1) 秋千,再荡得高些,再高些。 那样,离星星更近了,离月亮更近了。 那一道道白色的弧线,就像一个个还没有画圆的梦。 (2) 枫树叶的最后一片叶子,终于脱落下枝头,轻飘飘地在空中划过几道弧线,然后跌落下来。街道上,铺满了一地嫣红似火的叶片,像是某位大师绚丽的油布纸上,廖廖几笔,还未完成的画卷。 清晨的薄雾还没有退去,脱光了树叶的枝干,孤零零地伫立在寒风中,融入亮蒙蒙的街灯中,倍添初冬的萧瑟与凄凉。 街上的行人很少,大多穿着厚厚的保暖冬衣,匆匆地穿梭在清冷的街道上。偶尔有些衣着单薄,只穿运动服晨跑的人们,和全身严得结结实实,托着扫帚,刷刷清扫着街面的清道夫。 天气冷得要命,哈口气,就是白色的水雾气。人们行走在街道上,哈着气,搓着手,跺着脚,借以取暖。开着两盏探路灯的轿车,急速地掠过街面,似乎要急着回去取暖,逃也似的一瞬而过…… 薇薇醒来的时候,窗外飘荡着淡淡的薄雾,雾气在晨风的吹拂下,舒卷变幻、缥缈不定。寒气透过微微敞开的玻璃窗,一鼓脑地从外面灌进来,像夏天里开放的冷气。 薇薇裹紧了被子,躺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心里是一片心痛的悲凉。赖在床上好一会儿,才擦掉眼角溢出的泪水,起床、穿衣、梳妆…… 走卧室的那瞬间,薇薇突然看到晨雾消散的阳台上,母亲孛然一身、形影相吊的侧影,在微风卷起枯叶,轻轻划过地面的清晨,显得格外孤单。 薇薇不自觉地向母亲走进了一点,突然发现曾经美丽骄傲的母亲,已经不再年轻。她那乌黑亮丽的秀发,不知何时起,爬上了几根银色的白发;眼角泛起的浅浅鱼尾纹,是残酷的岁月,无情地蚕食了她的青春;泛着泪痕的眼眸,深深地望着窗外遥远的天边,忧伤而彷徨,眸眼里,是数不尽的落寞与哀伤,点点滴滴,全部写满了沧桑。 薇薇愣住了,她突然想起了那些逝去在风里,枯萎的花瓣;想起了母亲这些年来,孤独漂泊的流浪;想起了一个单生女人的泪水与辛酸;想起了自己与母亲,就像分散在开叉路口,渐行渐远,永远都不能相聚在一起的河湾…… 她一直沉默在自己的哀伤里,像一只困在井里的青蛙,忘记了大雁掠过头顶冗长的哀鸣,忘记了秋叶飘落在风中的悲伤,忘记了青塔淋湿在雨中的孤单……她一直活在自己的悲伤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已经习惯性地遗忘了母亲。 “妈!……” 薇薇轻轻走上前去,深深地望着母亲那张昭华已逝的脸,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心酸,泪水不自禁地弥漫在眼眶,风一吹,就会止不住地滚落下来。她赶紧低下头,任额前的发丝滑落下来,遮住了她流泪的脸……她不想让母亲看到自己的悲伤。 “妈!如果你和夏叔叔是真心相爱的话,我……同意你们在一起……” 薇薇说完的刹那,霍地抬起头,就看到母亲略微憔悴的脸上,写满了惊愕与迷茫。然后就看到她滑落在脸颊上的泪水,像滴雨打在玻璃上的水珠,止不住地流淌…… 和往日一样,一个人背着米白色的背包,走出了公寓。外面的空气有点冷,薇薇裹紧了自己的围巾,双手插在口袋里,身子有点瑟瑟发抖。在站台等了一会儿,才搭上去学校的公交,缓缓开往学校。 下了公交车,走在育华路熟悉的街道上,突然想起了以前邂逅的夏季和樱雪,然后想到了自己离世的父亲,蓦然感到一阵时光变迁、物是人非的惆怅。 空旷的校园比往昔还要宁静,所有的植被都在严寒的季节里,陷入了沉眠,没有了花香,也没有了那一片英姿飒爽的绿意。天空是一片辽阔的苍茫,没有了往昔的蔚蓝,只剩下一片清冷的白,很淡薄、也很遥远。阳光透过薄云,投下一片清淡的曦辉,洒在身上,冷冷的……没有一丝暖意。 cao场上,曾经奔跑在那里活跃的身影,都消失了,像枝头上,一夜之间被秋风卷走的落叶……孤零零地,只剩下几片残枝败叶,依旧顽强地摇曳在秋风中飘荡。 薇薇走进教室,在位置上坐下后,可心转过身来,一个劲地对她嘘寒问暖,帮她补习一下缺席的功课。薇薇默默地点着头,心里似乎有一道暖流,温暖了浑身冻僵的血液。 眼眶里似乎有晶莹的泪花在滚动,她赶紧低下头,任发丝滑落下来,遮住了流泪的脸庞。一个人悄悄地擦干了泪痕,然后抬起头,轻轻地对可心说了声“谢谢!”。 下午放学后,杨老师把她叫到办公室,对她贴心安抚了几句,然后帮她补习功课。杨老师讲得很细心,也很轻柔,她那细腻清脆的声音,像一阵暖暖的春风,温暖了她那片柔软的心田。 从办公室走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薇薇轻轻地跟杨老师道了声“再见!”,然后挎着背包,一个人走在安静的校园里。 夕阳在天边染成一片艳丽的画卷,渐渐地,那色彩仿佛浸泡在河边的画布,被溪水冲洗得越来越淡,直到完全被黑暗笼罩。 坐落在城市偏僻角落的街角灯,星星点灯般一盏盏地亮起了,刹那时,城市的霓虹前赴后继,百花竞艳般地绽放,像一场浩大的烟火盛宴,片刻间,点亮了上海瑰丽的夜幕。 薇薇走到校门口的时候,天还没有完全暗下来,半自动的电闸校门,只开着仅供两人通过的宽度。 走出校门的瞬间,她突然在校门口的枫树下,看到了一个妇女,抱着一个可爱漂亮的小女孩,坐在寒风吹拂的石板凳上。似乎因为等了好长一段时间了,妇人的发丝被风吹得有点凌乱,头微微低着,双手紧抱着怀里的孩子,生怕她着凉。小女孩可能是因为受不住寒风的侵袭,紧紧地缩在母亲的怀里,像一只躲在母鸡的翅膀下,取暖的小鸡,只露出一张稚嫩的小脸,大眼睛不停地扑闪着。 薇薇稍微愣了一下,然后走过去,轻轻对她说:“张阿姨!你…是在等我吗?”。 张阿姨抬起头,看到是她,站起来,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在挎包里摸索了一下,从里面拿出一个信筒,递到她面前,轻声道:“小薇!这是你爸临走前,让我交给你的。他说,对不起!他知道欠你很多,但这是他如今唯一能给你的东西了……”说着,泪水不自禁地滚落下来,在脸颊上汇聚成悲伤。 那一瞬间,朵朵的眼眶一下子也红了,她扭转头,小小的身子抱着母亲的腿,低声地抽泣着。 薇薇犹豫了一下,然后他从张阿姨接过信筒,把它贴在胸前,那样,似乎能隐约地感受到父亲的爱,像一缕和煦的清风,温暖她的心房。 “阿姨!……你还会在上海吗?” “不会了!我已经把公司转让了,打算带着朵朵回老家,开始新的生活。我知道,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他,但希望能朵朵能在新的环境里,像其它的小孩一样快乐成长……” 薇薇听得有点难受,心里像被寒风割伤的疮口,带着淡淡的痛。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出口,只能象征性地对她说道:“阿姨!……祝你一路顺风!” “谢谢!你多保重……”张阿姨向她挥了挥手,俯身抱起地上的朵朵,转身,一大一小两个孤零零的身影,渐渐地隐没在灯红酒绿的大街上。 强烈的风,吹得她睁不开眼睛,眼里有模糊的泪闪过,在细雨飘曳的窗外,凝结成悲伤。所有的东西都被雨水洗刷过了,一切的拯救都是无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