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日的进攻,贼军扔下了几百具尸体,狼狈而逃,这让颍州军民士气大增。
知州尹梦龙、州判赵士宽、尚书张鹤鸣兴高采烈,怪不得洪督帅敢只怕八百骑兵驰援颍州。
有这八百骑兵,足以抵挡千军万马。
贼军方退,这些颍州官员已经出城,纷纷道贺不迭,但丁云毅心里却一点也都轻松不起来。这,不过是刚刚开始而已。
弟兄们表现得并不在乎,在他们看来,来多少敌人,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一样的。
漫长黑夜的等待,让人有些焦虑。丁云毅也曾经想过以骑兵夜袭,继续打击贼军士气,但张献忠领兵却颇为有方,即便到了夜间,防御也丝毫不见减弱。
“听说张献忠闲来无事,总喜欢让人给他读‘孙子兵法”此言非虚。”丁云毅看着对面森严军营,语气有些无奈:“在流寇中,这人也算是个人才了。”
洪承畴部下,被派来一起协助丁云毅的皇甫云杰道:“反贼之中,以高逆迎祥,李逆自成,张逆献忠此三人最有才干,对朝廷的危险也最大。”
“他三人其实不是危险最大的。”丁云毅忽然说道:“真正对朝廷有威胁的,是外号‘曹操’的罗汝才。”
“罗汝才?”皇甫云杰一怔。
“不错,正是此人。”丁云毅点了点头:“其实,他才是这些流寇的真正核心。十三家七十二营大会荥阳,就是罗汝才的主张,流贼们模仿梁山好汉,高迎祥统领七十二路天罡,张献忠统领三十六路地煞。而且,罗汝才此人善于调和各部之间的关系,所以谁都愿意与之合作。打下城池之后,子女财物大家平分,清廉的官员一律不碰,这就是罗汝才的江湖道义。有一位首领********。攻下了城池,杀了清廉官员一家,气得罗汝才将该首领五马分尸。”
“看来。咱们要小心的反倒是此人。”皇甫云杰若有所思:“将来在战场上遇到了,总要想办法杀了此人才好,免得使其到处联合,祸乱大明。”
“他要真的死了。反贼绝无今日气候。”丁云毅好像想到了什么:“咱大明一个县只有三五百守军,州郡不超过三千人,流寇动辄数十万之众,官军是守不住城池的。流寇所谓劫富济贫、替天行道只不过是个口号,能够自保就算不错了。都是些乌合之众。胜不相让,败不相救,聚到一起就是为了打家劫舍,没有别的目的。可偏偏出了个罗汝才,居然让这么多的反贼聚集到了一起,而且还形成了强大的战斗力,并没有从内部分裂。”
皇甫云杰只觉得和这位年轻将军在一起,不光能从他身上学到如何打仗。而且还能弄懂反贼间的这么些事情。督帅把自己调到他的手下,也算没有委屈自己。
丁云毅一夜没有找到夜袭机会,流寇也同样没有夜袭的习惯,这一夜,大家相安无事。
当天色微明,张献忠已经有了发动大规模进攻的意图。
要命的是。这时丁云毅可用的箭已经不多了。顶多再发射一两轮后,箭矢必定消耗一空。而这。才仅仅是第二日而已。
“今日流寇是谁指挥?”丁云毅把千里镜交给了皇甫云杰。
皇甫云杰久和流寇作战,对贼军中的将领了如指掌。只一看旗号便道:“张献忠下血本了,那是他麾下第一猛将姚百崖,军中人称‘猛旋风’。大人昨夜说过,这些流寇模仿梁山反贼,这人便是三十六路地煞中的一个。张献忠对他非常喜爱,轻易不会用他。”
丁云毅不屑的撇了下嘴。
这时对面贼军中的号声开始“呜呜”的鸣叫起来,大规模的进攻很快便要开始了。
“将军,我们箭矢不多了。”皇甫云杰在一边低声提醒道。
“那日信阳我以三百骑破贼,贼军畏我如虎,今日我还以三百骑破贼!”丁云毅丝毫不惧:“皇甫把总,你留于此,贼军一旦进攻,把所有箭矢一轮都给我射出去。我自带三百骑,埋伏在侧。乱箭齐发,贼军必乱,我趁势自侧掩杀,杀得流寇不敢正面窥视我颍州!”
“将军英武,我等跟随将军,早晚建立功名!”皇甫云杰精神振作。
丁云毅点出三百骑,人手三把刀,仔细交代,悄悄埋伏在了营寨侧翼。
号角声中,贼军进攻已发,一眼看去,浩浩荡荡,无边无际。即便营寨里都是精锐官兵,看到反贼如此声势,也都不免有些心惊。
“将军亲身杀贼,我等何虑之有!”皇甫云杰厉声道:“箭!”
五百张弓箭举了起来。
数千贼军,在张献忠麾下猛将“猛旋风”姚百崖带领下,也无阵型可言,就这么一窝蜂的冲了上来。
流寇作战,无非两样法宝,一是依仗人多势众,二是靠着一个猛字。作战一起,集中绝对优势兵力,一个猛冲,往往便能结束战斗,但要一次冲不下来,那股劲便也泄了。
“射!”
眼看贼军已至弓箭打击范围,皇甫云杰一声大喝,箭如雨下,密密麻麻,铺天盖地。
一排贼军倒下,皇甫云杰更不停息,又是一声“射”字。
前排贼军倒下,后排贼军停不住脚,连冲带爬的撞了上去,顿时乱了起来。
姚百崖吼声连连,竭尽全力恢复秩序。但一时半会间哪里能够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