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街青巷,街道上的青石板上长满了苔藓,地上有各色杂物,凌乱不堪,两旁树木偶有几棵树在战火中烧焦,也偶有房屋倒塌,只是无人修缮。两边街道都挂着牌打着旗子,有的是陈记酒家,有的是宋家粮店等。
段青抬脚走进这个巷子,却见不过数月的功夫,这巷子早已不复往日,许多店铺早已更换了名牌,许多房屋早已不是原来的模样。
有些明明是去年才盖上的青砖瓦房,如今却沉淀着岁月的尘灰。
不过是数月的功夫,怎地却像是过了好多年。
抑或者是记忆有误,抑或者是战火是如此的摧残着这里的一切么。
段青有一刻的慌乱,可是却不忍去想。
她一步步地往前走,近乡情更怯,她每一脚都仿佛踩在云端。
来到熟悉的青衣巷二十三号院,站定了,望过去,那里却是早已倒塌,连门框都一副烧焦了的样子。在这杂石横砾中,有早已脱了颜色的红缎子大花半遮半掩的脏污,也不知道曾发生了何等变故。
段青默默立了许久,这周围却无人烟。战时不知道多少人亡去,她便是想找个打听的人竟然也难。
却恰在此时,有一老翁提着一串炸糕经过,见了这巷子里有人,忙低着头匆匆走过,到仿佛是见到鬼一般。
段青叫住老翁,唤道:“老伯,敢问可知道这里的人家哪里去了?”
老翁见她语气和善,听声音又仿若是个女流之辈,便住了脚,答道:“这哪里能知道呢,无非不是被南蛮人杀了,就是逃走了。”
逃走了?
段青忽略了前半段,直接问老翁:“这能逃到哪里去呢?”
老翁心里记挂着孙子哭着要吃炸年糕,若不是如此,怎么会这个时节出来上街呢,当下不耐烦地答道:“还能去哪里,无非是凤凰城罢了!这天底下除了那里,还有个安宁的地儿吗!”
段青听了,倒是眼前一亮。
想起往日在军营中所见,来自凤凰城,一人饭庄的坛子菜……
她眸子里忽然燃起了浓烈的希望,精神也为之一振,弯腰谢过老伯,转首迈步离开。
这老伯看了看她背影,想着一个妇道人家,这兵荒马乱的,难不成竟然要去凤凰城?老伯叹了一口气,这世道,谁也不容易啊。
老伯想起孙子,便忙回家去,谁知道回了家,把炸年糕给了孙子,孙子一看,却是哭了:“这年糕,怎么没糖呢!”
儿媳妇见此,忙要伸手打儿子:“你这不知好歹的小兔崽子,你知道外面乱得很么,你爷爷上街给你买年糕,你却……”
老伯忙拦住儿媳妇的手,拍了拍孙子娇嫩的小脸蛋:“罢了,罢了,爷爷这就去给你买糖来。”说着不顾儿媳妇拦阻,就出门去了。
谁知道这次又路过那院落,却见这里又立着一个女子。
乍看和刚才那个女子很像,再细看时,模样却是不同的,衣服也不同。
老伯叹息:“怎地一日来了这么两个!”
秦峥立在自家宅院前,脑中回忆的是一幕幕幼时的情景。娘早早地不在了,爹一个人将她拉扯大,又要顾着家中铺子的买卖混口饭吃,是多么的不容易。小时候的自己也是顽皮,经常在外面如男孩子一般打架生事,又不知道让爹操心了多少。
好不容易自己大了些,学堂上了几年书,些许认得些字,便在家里帮着铺子的买卖。再长大些,日子也好过了,媒婆说了隔壁巷子的卫衡。卫衡是和秦峥打小儿一块长大的,知根知底,人长的好,书读的好,买卖也是会做,对秦峥上心,也愿意以后一起侍奉两家老人。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亲家了,于是便定了亲。
她的生活原本是一望知底的清澈,是放眼便能展望的幸福平稳。可是如今这一切,却被这场战乱抨得四分五裂,一片狼藉,恰如这地上横生的瓦砾,断裂的房梁,脏污的喜花。
过了许久,她才慢慢转身,一步步往外走,走出这再也无法回去的过往,走出着永生无法再现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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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峥刚走出巷子,神情失魂落魄。却忽然之间,身子被一个人猛地一拉,口鼻也被捂住,就重新将她拖进巷子里一处被废弃宅院的门槛下。
那个人放开秦峥,抱拳道:“敢问可是秦公子……”话音刚落,他又忙改正:“秦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