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这砂锅上了桌,却见旁边一个小牌子,用豪迈苍劲的字体写着:砂锅三宝。
众人望向那砂锅三宝,只见那砂锅煲是白净的细瓷,冒着热气的汤也是乳白色的。砂锅煲正中是错落叠放的鱼豆腐,金黄色的豆腐皮儿仿佛包不住这与豆腐的香,让人在看到的那一刹那,就从那腾腾热气里闻出了鱼豆腐的香甜。鱼豆腐周围,肉红色牛丸和乳白色鱼丸点缀在乳色的汤间,圆润诱人。此时本是冬日,寒气袭人,众人不免手冷脚冷,只看这炖得乳白养人的砂锅一眼,便被勾住了心魂。偏这砂锅上那点葱绿,更是与这乳白浅色之中画龙点睛,诱得人食欲大开,又不忍食之,仿佛一箸子下去,便破了那点美感。
众人纷纷惊叹羡慕,那挑了这个砂锅三宝的,心满意足的拿起箸子要吃,可是一尝之下,却是嘶哈一声,好烫啊。众人不由大笑,这砂锅煲自然是烫的,大冷天吃着就是暖和!
一时之间,第二个砂锅煲也端了上来,这个名字却是叫秦氏砂锅煲,是秦氏的独家。众人不禁伸长了脖子去看这秦氏独家到底是个什么。一见之下,却是和之前的砂锅三宝不同。那砂锅三宝整体色调是炖得如火纯青的乳白色,只有几丝豆腐金边儿和数点葱绿来衬,颇有情致。而这个秦氏砂锅煲,却是让人一看便直吞口水的香浓红澄澄色。砂锅里各项炖过的菜品堆成一个小山头,有炖得几乎要化成土豆泥的金黄色土豆块,有炒制后炖得软糯的绿色扁豆,更有浅绿色的山笋,酥烂喷香的排骨肉,同样熬得几乎要化开的红萝卜块。这些菜品之上点缀了数点新鲜葱绿,而砂锅煲的四周,则是沿着锅沿逐次插放了一圈儿的黄澄澄的粗粮饼。那饼子,一看便知道烙得焦黄,外脆里软的。一时有小孩子,便叫嚷着要去吃那烙饼,甚至有不听话的都要伸手去抓了,大人便忙拦住了。
得了这秦氏砂锅煲的分外开心,这一大锅,好生实惠,样样俱全!这下子岂不是连其他菜都不用点,就吃个痛快了。众人眼瞅着他尝了一口那排骨肉,却见他闭着眼睛那个舒爽啊,一口咽着,一边连连赞叹:我这一不小心,把个骨头都嚼烂了吃下去了!香啊!
一旁轮到砂锅的,纷纷越发期待了,而没得的,都跑过去柜台,问明日的砂锅还能订吗,若是明日的不能了,那后日的呢?这么一下子,这一人饭庄的砂锅竟然排到了数日之后了。
紧接着,其他砂锅菜品也上了,有晶莹剔透,软糯香烂,被一层红澄澄的浓郁调汁包裹着的砂锅红烧肉,有红辣油亮让人一望之下就忍不住流下口水的开胃辣子鸡砂锅
这些菜品配色各有不同,砂锅也各有特色,这其中最引人注意的,却是一个纯黑色细质砂锅,里面一眼望去,并不知道是什么,只看到黑亮的软绵,白色的鲜嫩,以及几点葱绿点缀。在场众人吃了一辈子的饭,还不曾见过把黑白绿搭配得如此惊采绝艳的,不由凑近了去看,却见那黑色的是炖得黑亮软滑的黑木耳,白色的则是软糯醇香的鱼肉。
饭庄内,大家赞叹连连,那些没订到的,不由很是后悔,有妇人埋怨自家男人的,也有小孩子哇哇哭着要吃砂锅的。只是他们到底来晚了,如今只能站在一旁观望了。
秦峥见此,便让包姑去灶房取来了早已准备好的桂花糖蒸栗粉糕,道一声抱歉,店小人多,只能每日供应这么多。些许糕点,请各位尝鲜,也就当赔罪了。
当下小孩子欢喜,妇人们也高兴,白捡的便宜谁不爱啊!当下纷纷取了粟粉糕,香喷喷地吃着去了。
秦峥见一切就绪,便回了灶房忙碌。包姑在堂前招待客人,忙得里里外外不停脚,她虽然机灵,可是这么多人这么多菜色,难免有些忙乱,于是秦峥便留了托雷在后灶帮厨,却让路放偶尔前去帮着小包姑。
路放来到前堂,倒是很快吸引人大姑娘小娘子们的注意,大家纷纷看过去,有的很快便知道了这位就是当日一个板斧吓退秦家三兄弟的小伙计。
“听说姓路,长得俊,就是模样冷了点啊。”小娘子们这么议论着,同时把路放和自家那位比较了下,顿时觉得自家男人实在寒碜。
“这路公子可曾婚配啊?”大姑娘们直接把路伙计路跑堂叫成了文雅的路公子,同时大胆打听下。
“没有呢,听说刚从这里搬出去的柳儿迷他迷得神魂颠倒。”又一个深知内情的提供情报。
这时候,旁边几个男人受不了了,轻拍了下桌子:“你们是来吃饭的,还是来看人的?”
小娘子们不好意思说话了,大姑娘羞红了脸,继续偷偷看路放。
柳儿见此情景,有些耳热,有心听别人怎么说路放,也想偷偷地看他几眼。可是秦三婶却是气哼哼地拉了柳儿离开,就连旁人要递给她粟米糕,她都没接。
众人见秦三婶那脸色,知道她必然是不高兴了。
也是啊,自己霸占了这么多年的宅子凭空没了也就罢了,别人一拿回这宅子,便把买卖做得风声水起,就她那见不得别人好的性子,能不气吗?
一时之间,众人看着秦三婶离开的背影便多了几分幸灾乐祸。
却说这秦三婶回到家,却见家里冷锅冷灶的,三个儿媳妇都懒散散地在那里,竟然没个做饭的。她气不打一出来,便指桑骂槐,先是骂窝里的鸡不下蛋,接着骂那猫儿狗儿只知道吃粮食不出力。别人家的狗给根骨头就知道摇尾巴,你们呢,却让别人欺负到老娘我头上。
她这当婆婆的在这里骂,三个儿媳妇却都不是省油的灯,特别是大媳妇,自从住到这老宅子里,房间狭小老旧,土坯都几乎要掉下来了,半夜睡觉都怕砸到脸上来,自然是对婆婆没好气。
当下秦三婶在那里骂,这几个媳妇便白眼哼哼,便有三媳妇挥了挥帕子,道:“你们娘俩不是去人家饭庄了吗?便是凭这都姓了秦,难不成他们开业还不请你们白吃一堆啊?怎地也不带回来点鸡啊鱼的给我们也开开荤?”
二媳妇听了,却是想起那晚秦峥二人的砂锅汤,那味道真叫一个好,便馋了,流了流口水道:“娘啊,您老什么时候也给我们订一桌席面,也好让我们解解馋啊。这自从嫁到老秦家,吃得那都叫一个什么啊!”
秦三婶原本在外面就受了气,此时听了这个,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可是却不好向三个儿媳妇再说什么。只因三个儿子,属三儿子性子最软,于是便挑了这个软柿子,指着大骂:“我一把屎一把尿,一个个把你们养得跟头牛,这可真是白养了,如今让你老娘受这窝囊气,真是半点出息都没有!”
这话说的,三个秦家儿郎都红了脸。
老大气不过,冲着地上呸了一口,道:“您老擎着吧,看这黄毛小子怎么倒霉!”说着,便出去了。
秦三婶以为他去找秦峥打架,又怕他打不过,急得在后面直跺脚,大骂着道:“给老娘回来!”
这秦老大却不是找秦峥麻烦,而是去找另一个人了。
你道是谁,却原来这十里铺有一个泼皮,叫陈有志的,年轻时仗了学过些拳脚功夫,做些保镖的买卖,给人押镖送货挣点零花。后来及到大些,成了家有了娃,也不干什么正经买卖,就只收了些徒弟,在这十里铺里,向各商户收些地头税,说是保护各商户不受往来人欺负的。
众人有苦难言,要说以前没他时,也不见得就被谁欺负了去,可是有了他,若是不交,倒要被欺负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