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处机一脉长途跋涉,终于跨过了秦淮线,到达南宋地界。 丘处机门下数十人,为避过金人眼睛。 分散的门人进度有快有慢,丘处机便在等在庐州与徒弟们相聚。 几人正欲寻道馆挂单,见前方一队衙役冲进一户人家。 随着打砸声和喝骂声响起,一队衙役将一名落魄书生拖出屋外。 捕头喝道:“文仪!你传播禁书,意图谋反!现在本捕拿你回去问罪!” 书生文仪喝道:“什么禁书!你们怎能冤枉好人!” 捕头冷冷一笑:“还想狡辩?你的好‘同志’已经尽数招了!等会大刑一到,看你还能不能嘴硬。” 一个捕快从屋里出来,手中捧着一物,道:“头头,证物找到了。” 丘处机运用目力,远远瞧见那事物是一本小册子。 那捕头拿起册子,对周边围观百姓喝道:“以后谁敢收藏禁书,传播歪理邪说,此人就是后果!” 捕头喝道:“证据确凿!带走!” 文仪一路讽刺不绝,惹得捕快们拳打脚踢,他毫不屈服,面露凛然之色。 丘处机看得惊奇,叫弟子们先走,自己施展轻功一路尾随过去看个究竟。 那文仪被五花大绑,推入衙门中,仍自冷嘲热讽。 庐州知州升堂,令捕快呈上证物,翻阅之下气得面红耳赤,大骂“逆臣贼子,不忠不孝,猪狗不如”。 惊堂木一响,下令先打二十杀威棒。 文仪被按倒在地,两名捕快上前,cao起水火棍一通好打。 文仪咬紧牙一声不吭,打到后来臀部已经皮开rou绽,疼得晕死过去。 知州道:“带人犯刘乙上堂。” 不一会儿,一个浑身是血的犯人被两个捕快提着胳膊带进来,丢在文仪身边。 另一个捕快上前将一盆冰水浇到文仪脸上,将他惊醒。 “文兄……” 文仪听得声音耳熟,转过头去。 见身边跪着一个犯人,全身是伤,嘴唇干裂,正是自己的发小好友刘乙。 前些日子他神神秘秘将一本册子交给自己,说可以解自己半生之惑。 知州一拍惊木,喝道:“犯人刘乙,这等邪典,你是从何得来?老实招供,可免死罪!” 刘乙叩首道:“大人,这书、是、是草民好友文仪偷偷给我的。” 文仪吃了一惊,却听知州说道:“即是从犯,可免父母妻儿同罪。” 文仪想到自己孑然一身,刘乙却有父母妻儿在家,便干脆将罪名往自己身上一揽。 道:“不错,汉家纲要是我一手发出去的!” 刘乙浑身一颤,深深低下头去。 见人犯认罪,知州喝道:“文仪!你妄读圣贤,不念官家天恩,反以怨报德!你可知罪?!” 文仪骂道:“太公望曰:利天下者天下启之,害天下者天下闭之。天下者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也。昔赵祖不忠旧主私窃柴家之神器,今赵家昏庸无道弃汉家之祖地。我等读书人穷极思变,立志收复中原,还权于民,还地于族,血荐轩辕,何罪之有!反观尔等蝇营狗苟、外圣内王、尸位rou餐之辈,妄自称忠君爱国,实则蛇鼠一窝,自营其利,何曾胸怀天下?尔食民脂民膏之时,可曾念过百姓之恩德?公道自在人心,且看百年之后,是非功过,后人何辨曲直!” 知州气得三尸神出窍,直接将火签丢出,喝道:“此等逆贼不等秋后!推到菜市口斩立斩!” 文仪哈哈大笑着被推出衙门。 先一路游街,宣告罪名,最后押去菜市口斩首。 文仪在此地颇有名声,他饱读诗书,却不愿去考取功名,自号南山人。 平日免费教城中穷苦百姓的孩子读书识字,百姓多念其恩德。 此时见他背上插着亡命牌,被一路押解送去菜市口,许多穷苦百姓都自发上前拦路,口呼冤枉。 知州遣令城中驻兵上去驱赶百姓。 一名士兵在驱赶中见一个青年倔强不肯后退,挥起长矛就朝他脑袋上抽过去。 胳膊却被人死死拿住,士兵转头一看,却是营中一位都头。 那都头道:“驱赶便是,不许打人。” 士兵应是,唤来弟兄将那青年拖走。 那都头面无表情,看向文仪时,目光中闪过一丝悲痛之色。 文仪看向百姓,面露微笑,一脸从容不似奔赴刑场。 便是身边的几个衙役都不由产生一丝敬佩,手上轻轻用力,将他身体托住,让他棍伤不至于太痛。 到达菜市口后,文仪被按在邢台上,身后刽子手手持锋利的解骨尖刀,蓄势待发。 周围围满了百姓。 知州就位后,差人又大声复念文仪罪行、罪名。 接着火签一丢,喝道:“斩!” 刽子手拔掉他背上的牌子。 文仪浑然不惧,反而朗声道:“南山有竹其节直,八面来风身不屈。刀斧加身斩其刚,破开青衣显真瑜!同志们,文某先走一步啦!” 一时间刽子手也为他精神所摄,手中尖刀迟迟不忍落下。 知州怒道:“还等什么!斩!” 躲在暗中的丘处机听到文仪以诗自证死志,顿时热血上涌,情难自己。 他虽为方外之人,但一生最敬佩此等慷慨豪烈之士。 此时此刻,如何能忍受此等义士死在自己面前? 在随着知州第二次喊斩,丘处机已经安奈不住,将背上长剑抽出,向场中掷去。 同时一跃而起,踩在两名士卒脑袋上一借力,如一只大雁一般飞了过去。 刽子手手中尖刀被长剑击落,丘处机已经飞身而至。 一掌将刽子手击退,丘处机接住长剑,又飞身扑向知州。 知州大惊道:“来人!来人!” 但手下衙役哪有丘处机一合之敌,很快便被丘处机穿过人群,一把抓住知州的领子。 丘处机武功之高,单手托举三四百件的铜缸也不在话下。 此时抓着一个百来斤的知州,轻若无物。 轻而易举杀出重围,将长剑架在知州脖子上,喝道:“狗官,叫你的手下都让开!” 知州大声告饶,遣散军士。 丘处机挥剑砍断文仪身上的绳索,道:“文先生,跟我走。” 文仪尝试了几下,发现双腿无力,起不来身,苦笑道:“这位道长,你快走吧。小可怕是走不了了。” 丘处机道:“无妨,你到我背上来,我背你出去。” 丘处机背上文仪,绑架知州,一路无人敢拦逃出城去。 知州道:“这位道长!真人!您看您已经出了庐州城……” 丘处机冷笑一声,直接抹了他的脖子。 文仪道:“道长,快看看纲领还在不在他身上。” 丘处机从知州尸体上摸出一本薄册子,上面写着“汉家纲领”,下面还署名“郭日升”,不知何人所著。 文仪接过册子,松了一口气,将册子贴身保存起来。 丘处机道:“庐州已经不能回去,先生要去何处?贫道护送你过去。” 文仪道:“大恩不言谢。道长高姓大名,文某也好知晓恩人名讳。” 丘处机道:“贫道丘处机,道号长春子。” 文仪挣扎着下来,伏地一拜:“文某谢过邱道长救命之恩。厚颜斗胆再请邱道长送我前往枣阳县。” 丘处机答应。从行囊中取出一枚流星,点燃引线,朝天空放出一道蓝焰。 不多时,庐州内外也有多道蓝焰升空。 丘处机取出伤药为文仪上药。 等不多久,身边慢慢聚来门下弟子。 丘处机教他们埋了知州尸体,告知他们先行前往嘉兴投奔江南七侠。 自己有事要去襄阳一带。 尹志平道:“弟子与师尊同去,好做侍奉。” 丘处机本想拒绝,但转念一想这文仪一介书生身负重伤,正需要人照顾,便答应下来。 尹志平道:“莫愁妹子,你同我师兄弟们一同上路,待到了嘉兴便能见到郭雪兄弟了。” 李莫愁听熟人要走,心中不愿。 甄志丙暗喜,道:“师兄只管陪着师尊便是,我会带师兄弟们到达目的地。” 于是丘处机门人一分为二,丘处机、尹志平保护文仪前往枣阳。 甄志丙带着众师弟仍按老路,南下嘉兴。 丘处机三人顺着长剑,一路西行。 跋山涉水,也不知道走了几日。 这日行到一处稻田。 见一群军士帮助农人们一齐在田中疏通水道。 农人们的女眷也是毫不避讳,为军士和家人送上饭菜。 更有一些年轻的,不忌讳男女之别,拿毛巾为军士们擦汗。 军民融洽,尽显鱼水之乐。 丘处机见此场景,竟与生平所见截然不同,大有桃源之意。 心中暗暗称奇。 身边的文仪激动地说道:“这、这便是郭师所说的百姓子弟兵吗?这里定是枣阳县了!” 几人上前询问农民,得知此处果然是枣阳县。 连忙快步赶进城内,前去拜访当地知县。 那知县是吕文德从襄阳军中随手任命的一位指挥使。 丘处机等人求见时,他正在研读纲领。 本着为百姓服务的思想,知县接见了几人。 得知文仪是从庐州而来,拜见郭师的。 无奈告知,郭师已经在数日前离开枣阳,游历天下。 现在已经不知身在何处。 文仪大为失望,但也不气馁,反而在枣阳住下,细细体会枣阳城中已经初见雏形的三民形态。 原本无心从官的他,心中已经涌出一股强烈的政治抱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