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那日,柯镇恶大发雷霆,指责几兄弟不该不问自学,盗练他人门派武功的事。 原来天下哪有不漏风的墙,几位兄弟天天点好了时间早起早归,晚起晚归,柯镇恶早生疑心。 于是一日他偷偷跟出,利用顺风耳听到几个兄弟在谈论什么“意守丹田、气冲章门”“掩目闭天锁,叩舌顶承津”之类的话。 前后一窜连,分明是在相互探讨一门内功的修炼心得。 柯镇恶心里门清,几个兄弟背着自己练的武功还能是哪来的?定然是郭雪那臭小子教的。 在几兄弟练完功回来,躲在帐后的柯镇恶忽然举杖向原本武功最弱的韩小莹打去。 韩小莹感到身后恶风扑来,转身便是一剑斩去。剑杖相击,柯镇恶和韩小莹各退几步卸去力道。 柯镇恶心中大惊,方才那一杖自己用了八成功力,以重打轻,以暗打明,原本韩小莹的剑势必被击飞,此时二人竟然拼了个旗鼓相当,自己还隐隐拿捏不住铁杖了。 短短一年,功力竟增进如斯! 柯镇恶喝道:“兄弟们!你们糊涂啊!雪儿那小子不懂江湖规矩,你们怎么也不懂呢!若是一日你们的武功被那道人的师门认出来,骂我们江南七怪是贼子!我们七怪的名声还往哪放!” 六侠素来敬重这位大哥,大哥大发雷霆,几人也是默然不语。 朱聪见气氛紧张,便说道:“大哥,我朱聪本来就是一个偷鸡摸狗的贼书生,大伙也没因为我手上不干净而瞧不起我。若凡是都死守规矩,七怪却还是七怪么?若是有人问罪,你就道是我朱聪偷来的罢!兄弟们练都练了,难不成现在要把武功都废了吗?” 朱聪话说到这,柯镇恶也是无法可讲,只是止不住叹气。 全金发道:“大哥。这功夫本是雪儿寻来的无主之物,若还有师门,那道人还需死后传人么?若是真遇到他们师门讨要,再说不迟!这笔买卖我算过,怎么都亏不了!” 五侠纷纷应是。 正在这时,郭雪掀帘而入,道:“请七位师父助我一臂之力!” 张阿生道:“我们师徒那么客气做什么,直说便是。” 郭雪道:“隔墙有耳,我们换个地方说。” 七侠见他神秘兮兮,便跟着他来到当初围杀黑风双煞的崖底。 郭雪手指崖顶,道:“我们上去谈。” 郭雪当先徒手爬上,六侠随后而上,唯有柯镇恶轻功不足,没有工具却上不来这几十丈高的悬崖。 韩小莹却是细心,教张阿生将腰带解下,绑在柯镇恶身上。 张阿生本就力大,一路牵引,将柯镇恶带上了悬崖。 六位兄弟如今身手如此高明,自己怕是已经远远不及,柯镇恶忽然有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不禁口中发涩。 郭雪道:“七位师父!几日后王罕部就会以接亲之名,来围杀铁木真!” 七侠都是大惊,柯镇恶道:“此事你从何而知?你何不直接禀告铁木真,跟我们说什么!” 郭雪叹道:“因为我不想铁木真死,又不想他统一大漠。故想和师父们商量出一个法子,如何保住铁木真的命,又能让两个部落斗个两败俱伤!” 柯镇恶大怒:“铁木真汗待你母子不薄!你为何作此不忠不义之举!” 六侠也都纷纷以不可思议地眼神看向郭雪,这八年来,他们六侠除了教导武功,可没少给两个徒弟传授侠义之道。 郭雪能说出这番构陷朋友的话来,是真真不可思议! 郭雪叹道:“铁木真待我一家不薄,所以我想保住他的性命。但我更是一名汉人,却不可坐视大漠一统!让一群饥饿的狼群随时南下捕猎!” 时下汉人都是自称宋人,像郭雪这样每每自称汉人的着实少见。但七侠也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朱聪道:“就算蒙古人一统,中间却还隔着兵强马壮的金国。雪儿是否杞人忧天了。” 郭雪道:“当年的契丹人如今何在?” 朱聪悚然一惊,与几位兄弟对视,都是面露不可思议之色。 “雪儿……你是说这铁木真……可比完颜阿骨打?” 郭雪摇摇头道:“怕是犹有过之。” 随后郭雪将这几年铁木真厉兵秣马,吞并氏族,收买人心,屠杀老弱的事情说了。 七侠一直一心教导徒弟,只知道这位大汗用兵如神,全没注意到铁木真的军事行动。 此时听徒弟说来,都看得出这位大汗大有雄心,心狠手辣非寻常之主。 再想到这些年金国如大宋般声色犬马,醉生梦死。这金国果也似有当年辽国之相了。 只是金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番论断叫七侠始终有些如在梦中。 郭雪还有话没说。 过不了多少年,在金国宣宗的南掠政策下,逼得南宋不得联蒙抗金,彻底拉开了汉人政权灭亡的序幕。 郭雪需要时间。 给他回到中原,统一武林的时间。 给他cao演军队,积蓄粮食,收复中原的时间! 但这些都不能说,只能死死憋在他肚子里,直到起事那一天。 所以铁木真不能死!郭雪需要他来吸引金国注意力。但也不能让他轻易统一大漠,以免养虎为患! 柯镇恶长叹道:“自古忠义难两全。” 南希仁道:“怎么做。” 见几位师父都已经表明态度,郭雪深吸一口气,抽出腰刀,朝面前的巨石横劈过去。 只见巨石上石屑纷飞,只是一个呼吸间,巨石便被削平了面,变作一个石几。 这两年七侠已很少见过弟子出手,此时郭雪南山刀法中平平无奇的一招老樵开山,竟叫七侠产生了高山仰止的感觉。 …………………… 彼时已过,话归此时。 “二师父继续装成是完颜洪烈门下客卿。届时我冲散王罕部兵马后,铁木真援军势必乘机掩杀。” “二师父务必保住王罕、扎木合、完颜洪烈三人性命,叫他们有力收拾残部。并献计完颜洪烈,教扎木合迁部向南,以金国为后盾,与中间的铁木真分庭抗礼,将大漠分割成三足鼎立的局势。” “至于桑昆都史两父子,我兄弟断手之仇,我就在那日报之!” “大师父、六师父、七师父,你们待乞颜部内兵马出动援救铁木真时。趁机带着我妈离开部落,先一步前往中原。否则我怕铁木真回来不肯放人。” “三师父、四师父、五师父。你们届时扮作蒙古人,潜伏在王罕军中,助二师父一臂之力。待扎木合部落南行,速速接应二师父离开。” “今日一别,三日后我们师徒就在张家口相会。” 郭雪一一安排妥当,朱聪、韩宝驹、南希仁、张阿生领命先走。 郭雪看着石几上的的草图,心中也不知在想什么。 剩下柯镇恶、全金发、韩小莹三人,看向弟子的眼神都有些恍惚。 仿佛站在眼前的并非自己亲手教大的徒弟,而是一个久经沙场的大将军一般。 前世浑浑噩噩的宅家子,今生却运筹崖顶之上,谋划一国之形势。 也不知是英雄造时势,还是时势造英雄。 却说郭靖华铮实在找不着郭雪,只得各自回家。 郭靖一进家门,却发现郭雪不知何时已然回家,正陪着mama聊天。 “雪弟!原来你在这啊!”郭靖大喜,上前拉住郭雪的手臂,“华铮她……” 郭雪知道他要说什么,按住他的手道:“靖哥。华铮嫁去王罕部,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等外人不好多事!” 郭靖一呆,也不知如何反驳,只道:“这这……都史是个坏人,我不想华铮被他欺负。” 郭雪反问道:“那华铮不嫁都史,嫁你么?” 郭靖连忙摇头:“我当华铮是meimei一般,我不娶她。” 郭雪道:“是了。你又不娶她,又不想她嫁都史,难道你想她单身一辈子么?何况桑昆是大汗的义兄,两家亲上加亲岂不妙哉。” 郭靖吭吭哧哧还想再说什么,郭雪却不给他机会,拉住他的手道:“靖哥,你看看mama给我们做的新衣服。快来穿上试试。” 郭靖将衣服穿上,服饰与蒙古装扮全然不同,虽是粗布,但宽袍大袖颇为潇洒。李萍又取了个幞头要给郭靖戴上。 李萍身材矮小,郭靖又高大,怕母亲够不着,郭靖连忙跪地,由mama将物件包在自己头上。 郭雪道:“靖哥,这是我们汉家儿郎的衣服。” 郭靖穿着新衣服,心中喜悦,忍不住手舞足蹈。 却见母亲望着自己两眼泛红,急忙跪下道:“孩儿惹母亲不高兴了。” 郭雪知道是mama睹物思人,上前扶住母亲的手。 李萍摇摇头,道:“以前你们爹爹也有一套这样的衣裳,只是平日要干活,却怎么都舍不得穿一次。” 听母亲提起先父,郭靖也红了双眼。 郭雪道:“放心吧mama。我们很快就能回到两浙路祭拜爹爹了。到时候我会亲手砍下段天德那狗贼的脑袋,以告爹爹在天之灵。” 李萍道:“孩子,先吃饭。” 母子三人母慈子孝,阖家欢喜且略过不提。 两日已过。 铁木真收到信使来报,得知两位义兄约见自己详谈子女婚事,便带了儿子、大将领五百兵马前去相会。 郭雪也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