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阳县以东，是连绵不绝的藤山支脉，陆玄之前设的藏身地就在此处。

带着人马走山路一路赶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清晨，雪也下的越来越大，这些时日连日奔波，将士们早已身心俱疲，抵达山中营地后，很多人倒头就睡。

“老将军能留下来，陆某很高兴。”陆玄站在山头，居高临下俯瞰着风雪中若隐若现的三阳县城，对着身边的顾玄武笑道。

“老夫似乎也没有多余选择。”顾玄武苦笑一声，自己那些袍泽的家小都在这里，他相信这几天只要自己离开，陆玄留在这里的人定不会放过这些人，他有选择吗？

“老将军恕罪，事关我这些兄弟生死，陆某只能用些下作手段，我现在还不能相信老将军。”陆玄抖了抖身上的雪花，低头俯视着城池。

“都统是要复攻三阳县？”顾玄武看着陆玄，心中有些感慨此人的军事天赋，官军几乎是被他牵着鼻子在走，如此人才，若在军中效力，也该有不错作为。

“嗯。”陆玄点点头：“这场风雪来得好啊。”

这场雪等于是将三阳县困入一个孤岛，有这场风雪在，自己拿下三阳县，消息传递会慢很多，也让自己有更多喘息之机。

“内功练得如何了？”见顾玄武不说话，陆玄主动挑起话题。

“有些许气感，毕竟老了，这个时候再修习，多半也难有大成就。”顾玄武苦涩道。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过了那最合适的时机，再得到也没什么用了。

“这才几天？你知道我手下那帮蠢货们最快练出气感的，两三个月，你不老。”陆玄好笑道。

“那都统练出气感用了几日？”顾玄武心情好了些，看着陆玄好奇道。

“一个时辰吧……”陆玄突然闭嘴了，默默地看着风雪不说话。

顾玄武：“……”

“咱们聊些开心的事儿，老将军可有想过成个家？”陆玄打了個哈哈，笑问道。

“一把老骨头了，不想这些。”顾玄武摇了摇头，刚离开军队的时候，他也想过成个家，只是当时要养不少人，日子拮据，这份担当虽然叫人钦佩，但人家女子也是要过日子的，谁愿意过来跟你受苦？后来随着武馆收入增多，日子倒是好了，但他年纪也大了，这份心思也就淡了。

“等咱们安稳下来，我来做主给将军成个家，日子还长。”陆玄扭头看向顾玄武道：“你这一身本事，也不想就此埋没吧，朝廷给不了你的，我能给！”

顾玄武闻言默然，陆玄这话招揽之意已经很明显了，但他不想做反贼。

“老将军好好想想，人这一辈子，能遇到改变命运的机会也就两三次，我相信每个男人都有过建功立业，封侯拜将的野心，你孤家寡人一个，这把年纪了，不拼一把难道带着一生遗憾去棺材里缅怀吗？至少也在进棺材前，证明一下自己，朝廷会给你这个机会么？我能给你！”陆玄看到自己的人陆陆续续出来，营地里热闹起来，转身往回走去。

顾玄武沉默的看着陆玄的背影，目光有些复杂。

营地里，二狗等人已经张罗着准备吃饭了，看到陆玄过来，一个个兴奋道：“大哥。”

“都睡饱了？”陆玄看着众人笑道。

“睡饱了，正要吃饭，大哥来的正好！”三刀笑道。

“起来就吃，对身体不好，都过来，咱们去热个身！”陆玄看着众人道：“一会儿去三阳县最大的酒楼里吃山珍海味！”

“大哥，要攻城了吗？”众人闻言目光一亮。

经历过上阳县一战，本就对陆玄颇为敬服的八百义军如今对陆玄产生一股盲目的崇拜，现在哪怕陆玄开口说要去打皇帝老子的天都，他们都会毫不犹豫的跟上。

“是啊，这次要跟官军正面厮杀，怕了吗？”陆玄目光扫过聚集过来的众人，声音变得低沉。

他这八百义军虽然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也经历过不少战事，但跟正规军正面作战这次该是第一次，他当然可以设法避免，但那样，自己这八百义军永远只是一支强壮的土匪，想要成为真正的虎狼之师，必须不断以鲜血来喂养，敌人的，还有自己的！

“不怕！”八百义勇兴奋的喊道。

“可我怕啊！”陆玄看着这些情绪激动的兄弟，叹息一声道：“这是正规军，跟咱们以前遇到的敌人不一样，他们强大，他们训练有素，在咱们义军跟正规军作战的所有记录中，他们战无不胜！”

陆玄的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在八百义勇的头顶，原本沸腾的情绪渐渐冷却下来，这让刚回来的顾玄武有些不解，既然要打仗，干嘛说这种丧气话？

“如果可以，我不想让兄弟们去跟这种敌人拼命，但没有办法，今天不拼命，明天会有更多的官军来围剿我们，咱们只能跟狗一样被撵着到处跑。”

“我们的要求其实不多，只想活的像个人，但人家不给怎么办？只能拿刀抢。”陆玄举起拳头吼道：“都是两个肩膀顶一个脑袋，凭什么他们就高高在上，我们却只能低贱到尘埃里？凭什么他们就有吃不完的rou，喝不完的酒，玩儿不完的女人，而我们却只能如同路边的野狗一般抢他们吃剩的食物？他们晚上搂着美人的身子睡觉，我们就只能搂着兄弟那又脏又臭的身子取暖？”

“他们的枪天天磨，都快磨断了，咱们的枪，却只放在裤子里磨裤子，用手保养！？”

人群中传来一阵哄笑，原本低落下去的士气，再次燃烧起来，比刚才更加炙热。

“告诉我，还想让你们的枪继续无所事事吗？”陆玄吼道。

“不想！”一群人齐声吼道。

“不想怎么办？”

“抢特娘的！”这一次的回答，意外嘹亮。

“很好，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老子的规矩没忘吧？”陆玄满意的点头道。

“不祸害百姓！”众人大声道，这是陆玄很久以前就定下的规矩，几乎每次打仗前都要说一遍。

看着这些土匪瞬间爆发出惊人的战意，顾玄武眼中也不禁对陆玄生出几分钦佩。

“很好！”陆玄提起手中的刀：“拿起你们的兵器，跟老子走！进城吃rou去！”

“好！”

一群义勇纷纷扛起自己的兵器，很快列好队列，跟着陆玄下山，一个个眼神炽烈，带着对未来的憧憬跟着陆玄消失在风雪弥漫的山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