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七顿了一下后,这才继续说道。 “你探查‘活子孙寿’的奖励没了,滚回去给我闭门思过,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门。” “还有,杨羽你也一样!” “闭门思过,罚俸半年!” 莫十里还想要再问,却再次被吴老七瞪了一眼,当即挠着后脑勺不吭声了。 吴老七当然知道莫十里想问什么,但是有些话他不能明说。 就如同现在对莫十里、杨羽的惩罚一样。 刁左秀牵扯的事儿有多大,他心知肚明。 他应付起来,都是相当的吃力。 尤其是其中一些首尾,更是需要全力应对才行。 更别说他这两个手下了。 稍有不慎,就得尸骨无存。 所以,闭门思过躲开这阵风波就是最好的方式了。 吴老七没说,但是莫十里却几乎是一瞬间就猜到了吴老七的用意。 立刻,莫十里再看向吴老七的目光中就多出了佩服和一分认可。 能够体谅下属的上司,少。 能够为下属担事儿的上司,更少。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几乎就是没有。 刁左秀虽然没有明说自己究竟给多少人送过钱,但是百万这个数字,莫十里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以这样的钱财织成的网,莫十里只要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 而吴老七却愿意去承担这样的麻烦! 莫十里突然发现他好像从未真正认识这个看起来笑眯眯宛如笑面虎一般的男人。 而且,好像连续数次了。 他都在吴老七身上猜测出错了。 “头儿,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莫十里忍不住想道。 一时间,莫十里有些好奇。 究竟是怎么样的遭遇,才让头儿有了这种护犊子的性格? 当然了,莫十里没问。 他觉得他要是问了,吴老七估计会踹他。 莫十里不问,杨羽更是沉默。 吴老七则是继续说道。 “哼,记住。” “我是你们的头儿。” “只要我没死,那出了事儿,就是我先替你扛着!” “滚吧!” “不省心的家伙!” 吴老七哼了一声。 莫十里、杨羽则是抱拳行礼后,这才转身离去。 不过,才刚走两步,莫十里又弯了回来。 “干甚?” 吴老七没好气地问道。 “头儿,我这闭门思过没问题,可是家里没粮,我得吃饭啊!” 莫十里嬉皮笑脸地回应着。 “嗯,允许你天亮后,先买吃的。” 合情合理,吴老七也没反驳。 然后,他就看到莫十里伸出了右手,掌心向上。 吴老七一皱眉。 莫十里嘻嘻地笑着。 “我,临时工,没钱。” 莫十里说这话的时候,那叫一个坦诚、自然。 而吴老七则是感觉太阳xue都发胀,随手扔给莫十里二两银子后,直接喝骂道。 “拿着,给老子滚蛋!” “好勒!” 拿着银子,莫十里十分干脆,转身就走。 杨羽拱手抱拳后,也跟在莫十里身后离去。 看着离去的两个手下,吴老七收起了那假的不能再假的生气模样。 而当他低下头,看着脚边的尸体时,那眯起的双眼中,闪烁着锋锐的寒芒。 危险且充斥杀意。 “真就得寸进尺啊!” 吴老七轻声自语。 随后,一招手。 阴影中,一道身影走出。 “七大人。” “把尸体带回去,然后,按照名单给我抓人。” “下诏狱!” 吴老七以指为笔,迅速的在虚空处写下了五个名字。 那道身影默默记住后,拎起尸体消失在阴影处。 独留下吴老七一人站在跨院阴影内。 月光与阴影交织下,吴老七那笑眯眯的模样,多出了一分阴森感,让人看着就不寒而栗。 …… 走到县衙外,心情相当不错的莫十里,被杨羽叫住了。 “给!” 莫十里一回头,杨羽就拿出了一锭银子塞在了他的手中。 不用称,手里一掂量,莫十里就估摸出这一锭银子足有二两。 莫十里愣了愣。 随后就反应过来了。 杨羽这是怕他真没钱,想着多给他点儿。 立刻,莫十里不错的心情,变得更好了。 他上前抬手就架在了杨羽的肩膀上。 “说好了,是给,可不是借!” 莫十里极其不要脸的强调着。 年轻的剑客却不在意,先是点了点头,又从怀中掏出了一些散碎银子。 “给!” 看着递到面前的散碎银子和夹杂在其中的两枚铜子。 莫十里确定,这是杨羽身上最后的钱了。 这家伙真的是好人呐。 莫十里一揽杨羽的脖颈。 “走,我请你喝二陈汤。” 杨羽却是摇头拒绝了。 “回家!” 杨羽很干脆地说道。 莫十里没有强求。 刚刚杨羽对刁左秀出剑的一幕,就已经让莫十里明白,杨羽对于家人的在乎,是超乎想象的。 这家伙隐藏在冰冷面容下的感情远比想象的灼热、强烈。 “那下回。” 莫十里道。 “嗯。” 杨羽点了点头。 有着杨羽的腰牌。 两人顺利的离开了长安旧城,进入到了大兴城后,相互道别。 杨羽直接返家。 莫十里却是来到了朱雀大道旁的那个茶摊。 虽然没有吴老七带着,但是那位老板的记性却是极好的。 或者说,对于干呕的莫十里印象极为深刻。 “诶,小郎君好久没来。” “二陈汤?” 老板笑呵呵地问道。 “嗯,再给两个旋饼。” 莫十里点头道。 从长安县城返回大兴,为了赶路,莫十里从下午到现在为止,水米未进。 是真的有点饿了。 “旋煎羊白肠不来点?” 老板揶揄地问道。 “不了,太腻。” 莫十里黑着脸,摇了摇头。 他原本都快忘了,结果,老板的一番话又让他回忆起了不好的东西。 甚至,肠胃又开始抽搐了。 所幸的是,二陈汤的酸涩感有效的压制住了肠胃中的不适。 两个旋饼入肚后,莫十里满足地拍了拍肚子。 “老板,四个饼子打包。” 莫十里摸出了一个大子儿放在了一旁。 拿着用草纸包好的四个饼子,莫十里没有直接回帽儿巷。 而是,向平安坊而去。 他要祭奠张三。 他本是好心,却没有想到让张三遭遇了这样的事情。 心怀愧疚,是真的。 但想让他愧疚到以死偿命? 不现实。 他能够做的,也就是给张三报仇,以及祭奠了。 估计那可怜鬼,连人祭奠都没。 他也算是‘半个朋友’。 理应祭奠。 不过,当莫十里来到平安坊时,才发现有人在平安坊门口。 是一位中年更夫。 手中的灯笼、梆子都在说明对方的身份。 而此刻,对方正从随身带着的食盒中,拿出了一只烧鸡,一碟馒头,还有一壶酒和三支香。 香在灯笼内点燃。 祭品整齐摆好。 中年更夫双手合十,拜了三次后,起身拎起了灯笼、梆子。 梆、梆梆!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三声敲打,一声轻呼。 更夫渐行渐远。 莫十里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深夜的平安坊,寂静无声。 莫十里抬起头看着那在月色下矗立的牌坊,柱子笔直,牌匾字迹清晰,没有一丁点儿尘土,显然是刚刚擦拭,而且还挂了一根桃木。 桃木,辟邪。 应时坊内人挂着。 莫十里低下头,祭品摆放整齐,香头亮红。 他弯腰将怀中的四个饼子,三下一上的摆好后,轻声道—— “走好。” 说完,一挥手。 啪! 悬挂着的桃木剑被砸了下来。 直直摔成了两截。 莫十里看都不看,转身就走。 而到了第二天清晨,平安坊的大门缓缓打开了,坊内居民一眼就看到了地上摔成两截的桃木剑,顿时吓得脸色发白,惊呼道。 “张三!是张三! “张三回来了!” 这声音尖锐刺耳。 遥遥地传入了那和赵家父子设计,占了张三家院子的富户耳中。 立刻,对方双眼激凸,脸色发青。 接着,摇摇晃晃地跌倒在地。 等到仆人去搀扶时,这富户已经没了气息。 竟然被活生生的吓死了。 本就惶恐的仆人们,马上乱成了一团。 也不知是谁,在这个时候喊了一句—— “张三索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