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门未开,血腥味更浓了,陆远咬着牙,双手攥紧拳头,目光灼力的盯着张越。 张越下意识后退半步,脸上露出为难之色。他没道理给陆远开牢门,但他也没道理拒绝陆远。 “规矩是人定的,张大人难道真要和我们较真吗?”王伦的眼中闪着厉光。 他与陆远不同,他对屠中海的感情并不深,来天牢的目的也只是为了陪陆远。因为他知道,以陆远的能力很难见到牢狱中人。 张越呆了一会,摇摇头道:“这责任下官担不起。” 王伦点了下头,从怀中掏出那把世间闻名的神兵驼山刀。薄而坚硬,刀身上明显有雕刻的沟痕,一个很小的孔不知所谓何用。借着灯光,驼山刀散发出一道诡异的折光,有些亮眼,有些魅惑。 没有防护罩的保护,陆远近距离感受驼山刀的气息。那是一种宏大而森冷的感觉,面对驼山刀心中不由升寒,更令他惊奇的是,驼山刀仿佛有着一种魅惑力,让人不由的想要为其奉献鲜血。 望着张越,王伦道:“自从拿到驼山刀后,我还没有试过锋芒,不知这刀与牢门哪个更坚硬。” 张越被驼山刀逼得退后一步,瞪着大眼道:“你这是在威胁我!” 王伦笑了笑道:“我哪里敢威胁司法衙的人,我只是个孩子,耍耍性子罢了。” 耍性子? 这个概念非常模糊,却让人不得不重视。他是中吏长,又是驼山刀的主人,还是六国遗族之人。他不该耍性子,因为他的一举一动会影响秦国和六国之间的关系,也会影响朝廷内的管理和谐。 但是,他真的只是个孩子。 和陆远一样,王伦也是个孩子。而孩子,就可以耍耍性子。 张越看上去像个莽夫,心里却非常细腻,他已看出陆远和王伦今天是一定会进这间牢门,尽管他们一个拿比武威胁,一个拿神兵威胁,尽管他们的做法很不正确,可他没有办法。 这是司法衙第一次迎来如此艰难的考题,张越无法回答。 于是,张越打开了牢门。 牢门打开,一股血腥味扑进鼻孔,甚至,陆远能闻到烂rou的臭味。 牢房内有只有一盏油灯,昏暗的灯光能够照射到墙角处一个平躺的人。 “二位大人,这里有些脏,我们还是尽快离去吧。”走进牢房那刻,张越便提醒道。 王伦止步不前,陆远则是掏出火折子,又点亮了三盏油灯。 四盏油灯照射下,房间内清楚许多。石地面上能够看到发干和未干的血迹,甚至,从那个躺在角落上的人身上,正在有鲜血流着,只是流的非常缓慢。 仔细看去,躺在角落里的人就是屠中海。只是,此时的屠中海面色蜡白,紧闭双眼,嘴角溢血,看上去如死人一般。 表面看上去屠中海并未受伤,可不知鲜血从身体何处流出。 王伦拽了下陆远,轻声道:“我们走吧。” 陆远摇拉摇头,迈步到屠中海身前,低下身子,伸出手指在屠中海的鼻孔探了探。 屠中海仍有呼吸,只是呼吸很微弱。 陆远点了下头,以为屠中海只是睡着了,缓缓把手挪开,准备站起身来。 然而,他的手抽回时没有注意到披在屠中海身上的衣服,将衣服掀起一角。 当衣服掀开的瞬间,陆远愣住了。 他将屠中海身上的衣服掀起,整个人就像僵住一般,一时间呆若木雕。 王伦看了一眼,然后转过头去。 张越似乎见惯了这样的场景,眼睛依然瞪得溜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被掀开的衣服下,是一具破烂不堪的rou身,与其说是rou身,不如说是血rou模糊的骨头架子。 屠中海身上的rou明显被人切割过,而且刀工非常娴熟,手法精准,既把rou切掉,又不伤及性命。 屠中海身上的血rou泛着浓水,有些地方甚至能够见到白骨,就像是被野狗匆忙啃过的尸体。 可能陆远掀开衣服时产生了疼痛,屠中海轻哼了一声,眼皮撩了撩。 “屠总吏!”陆远放下披在屠中海身上的衣服,压抑着无尽的怒火,含泪吼道。 当听到陆远的声音后,屠中海艰难的睁开眼皮,简单的动作仿佛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嘴角立刻溢出一口血来。 “呜呜。”屠中海摇着头,想要表达什么,嘴巴却含糊不清。 陆远仔细看去,一股火气瞬间升起,眼中闪过道道寒光,身上的血管膨胀,僵硬的身体站了起来。 站起的瞬间,他从王伦的手中夺过那把驼山刀,朝着张越砍去。 “我杀了你!”陆远大吼一声,充满怒火的眼中散发出森森杀意。 刀还没有到张越身前,陆远的身体已经僵住,王伦用元力将他拉住,夺回驼山刀。 王伦在陆远的耳边低声道:“冷静,你不要命啦!” 陆远声音颤抖道:“他、他们竟然割掉了他的舌头!” 王伦点了下头,声音沙哑道:“恩,我们走吧。” 陆远摇了下头,低身到屠中海的耳边,轻声道:“屠大人,我一定会替你报仇!” 屠中海眼中闪过一丝茫然,接着摇了摇头,探出他那苍白无力的手指,拉了拉陆远的手。 一滴眼泪顺着屠中海的眼角滴落,接着,屠中海缓缓闭上眼睛。 在他闭上眼的时候,陆远的眼中泪水滴落,落在屠中海的胸口。 许久后,陆远缓缓站起来,咬着牙挥了挥手。转身后,陆远立刻擦干眼角的泪珠,目光灼力的盯着张越道:“这个仇,我记着。” 张越仍是面无表情,摊开手道:“两位大人,请回吧。” 王伦抓住陆远的手,拽着他离开了屠中海的牢房。而当两人刚刚走到过道的时候,一股奇特的力量不知从何传来,将两人推倒在地。 接着,陆远手中的驼山刀离开,漂浮在空中,向着过道最深处的那座石门飞去。 张越见状,慌忙抽出腰中佩剑,急速前冲,向着驼山刀和石门间斩了一剑。 这一剑他用了很大的力气,拥有通体境实力的张越用尽全力斩出的一剑气势无比庞大,犹如一块百斤巨石从高处坠落。 然而,他的剑只斩到了一半,便被驼山刀的锋芒断成两半。 张越被一股强大的气流推动,身体站立不稳,险些摔倒在地。 张越的脸上露出惊骇之色,急忙向狱卒喊道:“快,增强阵法!” 有些不知所措的狱卒们接到命令,先是一愣,立刻转身跑进木屋,开始调动一些机关。 “驼山刀?哈哈哈,想不到驼山再出,世界要变啊!”苍老而沉闷的声音从石门内传来。 “啊!”接着,一声痛苦的嘶吼过后,漂浮在半空中的驼山刀掉落在地,王伦急忙跑上前拾起驼山刀。 “小子,你驾驭不住驼山,我劝你还是早些抛弃吧。”苍老的声音再次传来。 这次,谁也没理会他,陆远和王伦在张越的带领下,离开了囹圄天牢。 走出天牢,三人才敢大口出气。天牢中石门内散发的气息实在是太强大了,恐怖之极。若非天牢机关和阵法压制,怕是那股恐怖的气息会将他们直接杀死。 陆远能够感受到,那股气息并没有杀意,若真想杀他们,怕是他们今日很难离开天牢了。 王伦收起驼山刀,喘着大气道:“张大人,石门后关押着谁啊?” 张越脸色苍白,摇头道:“这是辛密,下官也不知晓。” 王伦摇了摇头,转身对陆远说道:“我们走吧,比武快要开始了。” 陆远点了下头,狠厉的目光看向张越,冷冷地说道:“告诉邹晨宇,这个仇我一定会报!” 张越没有回答他,而是摇了摇头,待陆远和王伦离开司法衙后,张越叹道:“你们还是年轻啊!” 陆远带着悲痛的心情离开司法衙,他知道,刚才屠中海闭上眼的时候他将再也无法睁开。 屠中海已经死了,在把最后的遗愿转交给陆远时,他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一个守护国家的忠臣就这样离去,让初入世道的陆远心中难免悲愤,即便他心智坚毅,但他的内心中扔充斥着对世间不公的愤恨,和对秦国残酷司法的厌恶。 在屠中海闭眼之前,他在陆远的手心里写了一个“正”字。 陆远不知道这个字所谓何意,他知道这是屠中海的遗愿,所以他要等这次比武结束后,一定去完成屠中海这个遗愿。 离开司法衙,两人向着天阳军府走去,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陆远扔沉浸在屠中海的事情中,没有心情说话。而王伦则是芥蒂于驼山刀在天牢中的情景,那个老苍的声音,那股神奇而强大的力量。 他是世间极其聪明的人,对天元大陆上任何事情都有所了解,可他不知道,那名关押在天牢禁区的强者是谁。 但他明显感受到,手中的驼山刀与之前有所不同了。刀仿佛有了灵力,在他的手中有一种跳跃感。 走进天阳军府的时候,宏观的场面吓了陆远一跳。他猜想到今日观看比武的人会很多,但他没想到,在如此绵绵细雨中,竟然上万人顶着雨围观。 陆远和王伦进来时被雨伞遮挡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等邻近比武台,才有人发现了他们。 比武台四周响起欢呼声,站在比武台下,陆远听不到雨声,只听到嘈杂的议论和不断地呐喊。 陆远微微闭眼,强力压制着司法衙带给他的悲愤情绪,许久后,他缓缓抬起头,看向比武台的中央。 那位换了黑色长衣的老者,脸上满载了岁月的痕迹,那双有些暗淡却充满渴望的眼神,和他手里高举着的一杆天阳军府的军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