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下得很大,褚玑坐在客厅的飘窗旁看着蒙蒙雨雾。无名指上那枚钻戒好像戴上去的时间并不是太久,要是在灯光下还会有耀眼的光彩。迟疑了一下抬起右手将戒指取下来放到旁边的烟灰缸里。 这是市中心的一幢高级住宅小区,褚玑的家同样也是这座小区里最好的单元房里最好的户型。客厅里挂了不少京剧演出剧照,其中有一张是褚玑曾经很喜欢的。那是怀孕四个月刚刚显怀的时候,去剧院看唐正亚演出《四郎探母》。演出完了以后,在舞台上跟他一起照的。旁边那个只是露出半张脸的扮作铁镜公主的是他的女搭档卢婵荭,没想到戏里演到戏外。铁镜公主倒是成了杨四郎的夫人了,自己倒是成了多余的人。 看看手表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到了该给儿子喂奶的时间。揉揉发酸的腰起身热好牛奶,进了婴儿房。儿子在摇篮里睡得很香,刚满了三个月。小家伙长得有些像他,尤其是眼睛几乎跟他一模一样。 把儿子抱起来在客厅里来回走动,小家伙睁开如同黑豆子一样的眼睛打量四周。再过不了多久产假休完了就要上班,想好要去请个保姆的。要不谁来带孩子?先前唐正亚的妈说要带孩子的,那时候就不是十分情愿。毕竟婆婆永远也是比不上妈,再说唐家梨园世家要是将来让儿子子承父业还真是无法接受。现在想想还多****心,不过是那时候没有想到人生如戏而已。 钥匙在锁孔里转动了几下,这个声音很熟悉。唐正亚在京剧院里忙完早上的彩排,有时候是会中午回家吃饭的。褚玑站住脚要看门被他怎么打开,很多时候是自己有意在忽略掉各种蛛丝马迹。要不也不会被蒙在鼓里,一直到纸包不住火。原来爱一个人信任一个人就是把自己推到万劫不复。 “诶,你在家?”唐正亚推开门,脸上闪过一丝惊诧。唐正亚是京剧院的主角之一,常常演出完回到家都是午夜,孩子还在吃奶晚上常常睡不着吵夜,担心吵到了唐正亚褚玑带着儿子在娘家住了一个多月。 “早上回来的。”喂完奶儿子又睡着了,这一个多月孩子长得飞快。褚玑有些抱不动儿子了,转身把儿子抱到婴儿房里的床上:“饭做好了,在桌上。”说完转身进了书房。透过书房的窗户看见停在楼下的一辆红色三菱跑车开出了小区大门。 “你把戒指放到烟灰缸里了。”唐正亚推开书房的门,一股浓烈的咖啡香气扑面而来:“还在哺乳期,好像不能喝咖啡。” “我给丫丫断奶了。”褚玑每天坚持锻炼做高温瑜珈,身材已经恢复到刚怀孕的时候。那天试过刚结婚时在订做的一件旗袍,竟然是刚刚好。都不像是刚生过孩子的人。 “戒指。”唐正亚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意外,对于褚玑的特立独行已经司空见惯。 “不想戴了。”褚玑端起咖啡只是闻着香气:“唐正亚我们离婚吧。” “你开什么玩笑?!”准备出门的唐正亚一下站住:“好好的离什么婚。” “卢婵荭的车刚走。”褚玑平静的面孔仿佛冰封的湖面没有一丝热度:“你不要说是我看错了,那辆车牌号我不会记错的。” “她送我回来。”唐正亚在沙发上坐下,两个人的距离远远大于一米五的社交距离:“我的车送去保养了。” “每天都去保养,每天见面还有那么高的电话费。至于电脑里那些缠绵的情话,我就是写小说也写不出来。”褚玑事不关已一样笑着:“还有啊,你怎么学着把那些照片都存在我常用的硬盘里。我的哺乳期马上过了,开始上班就要动这些了。” “你去查我的行踪?”唐正亚瞪大了眼睛。 “还用我去查?!”褚玑喝了口咖啡:“我要查也不用出门,就是小区的录像每天都会记录下她的车牌出入记录。纸包不住火。” “褚玑,你……”唐正亚脸色暗沉下来:“我忘了你其实是一个精明能干的女人。” “就是不够精明能干才会让人有机可乘,上次在化妆间我就觉得奇怪。他怎么有你的钥匙,而且那个钥匙扣还是我们到英国度假时候买的,你告诉我说是她男朋友送的。我就没想到那个人其实是你。“褚玑放下杯子:“一直以来我都相信你,给了太多的机会你。不过就算我再怎么做,还是看不牢的是不是?” “我们不离婚好么?”唐正亚飞快看了她一眼。 “怎么,还要我做挡箭牌瞒过你的爷爷和父母?”褚玑打开写字台的抽屉:“我实在是不想回来,尤其是不想进卧室。想到那张床我一下都呆不下去,恶心死了。”一张写好的离婚协议书扔到唐正亚面前:“你要是没意见的话,签字吧。” “褚玑,一点余地都没有?”唐正亚想象得到要是爷爷和父母知道这件事的后果,尤其是褚玑刚生了孩子,爷爷能够看到四室同堂觉得是一件很值得自豪的事情。而且家中算得上是梨园世家,爷爷虽然嘴上说是将来让孩子自由发展可是心里最希望的还是这孩子将来能够子承父业,成全一段梨园佳话。这时候在家里说起离婚的事情,而且全都是因为自己所引起只怕会是一场轩然大波。 咖啡杯里咖啡喝了一半,有些凉了变得越发苦涩。褚玑转过身:“唐正亚你觉得你给我留余地了?要是我不在家,只怕卢婵荭已经来了。接下来做什么还要我教你们?你们玩的那些花样,我可不会。” “我倒是很久都没有领教你的厉害了。”唐正亚几乎忘记眼前这个女人有过一个外号,叫做冰美人。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我希望我从来都没有遇见过你。”褚玑一口喝完剩下的咖啡:“离婚协议书上写的很清楚,我的东西包括丫丫我都要带走。” “丫丫不行。”唐正亚下意识地说道。 “跟着你还要丫丫以后叫卢婵荭做妈?”褚玑很快地反驳:“唐正亚,我知道你爷爷不会放手的。不过你别忘了我能查到你做的事情也就会把所有东西备份,而且要是不把孩子给我我会将这些备份公诸于世,以你们家在京剧界的地位身家恐怕还是比丫丫要值钱得多。我听说你要提副院长,这时候要是出了这种新闻的话你的前途自然就是泡汤了。你愿意用丫丫换你的前途?” “褚玑,你计划多久了?”唐正亚色厉内荏地喝道:“还是早有预谋。” 褚玑看着咖啡壶中沸腾的咖啡,好闻的南山咖啡还是在牙买加买回来的。那个咖啡商本来是不打算卖的,看在自己是南山拥趸的份上才肯割爱:“从我知道这件事开始,很好嘛抱得美人归又能升官发财。用京剧里面的念白是不是:大登科后小登科?” “你少得意。”唐正亚被褚玑这种带着嘲弄的神态弄得很不舒服:“我不会让你如意的。” “我的要求很简单,只是要回丫丫和我自己的东西。”褚玑把清单顺便递给他:“婚前婚后都是分列得很清楚地,放心你们的爱巢我才不会要。拿在手里就是租出去,只怕都没人愿意入住。不过是一对西门庆和潘金莲而已,害怕带坏了风水。我买的一切东西都是划归我名下,还有就是婚前已经注明归属于我的东西你也不能拿走分毫。” 唐正亚打量着清单,褚玑是个很物质化的女人。所有穿的用的无不是世界顶级品牌,那些香水或是护肤品哪怕再贵只要是喜欢一定会买回来。这还不算在每年两次出去扫货的常规举动之内。 “我算净身出户?”唐正亚看完清单:“这么看下来好像没有东西剩下。” “有啊。”褚玑笑起来:“你一个月的收入加上每次出去演出的收入还不够我一次去香港购物的,想剩下什么的话不过就是房子你出的那部分购房款和那枚钻戒。房子我不要了,但是我直接折算成银行户头里存款还给我。钻戒按照今天的牌价,够你和卢婵荭潇洒几个月了。你也别急,等你做了副院长。下次京剧大赛之前告诉别人你打算多少钱给人一个金奖,也就回来了。” “褚玑,你这算什么?”唐正亚看着分列得清清楚楚的财产清单:“是要将人推到绝境?” 褚玑带着满是嘲讽的笑容:“唐正亚,你知道我一向最佩服你什么?就是你在做错事以后总是能给自己找到一大堆理由,然后告诉所有人你是无辜的。错的永远是别人,我就是纳闷怎么这个庙里面有理的菩萨总是被你供着了?”褚玑一条毒舌是远近闻名的,骂人绝对没有一个脏字。只是能够忍受的人几乎是没有:“明明是你自己做了见不得人的事还在说我把你逼到绝路?!你去看看,丫丫才三个月你是在他多大的时候就带了个女人回家?还是我怀着丫丫的时候就已经成了你们的眼中钉rou中刺?” “我没有那样做。”唐正亚被褚玑说得无话可辨:“我跟她真没什么。” 褚玑笑得很好看,只是唐正亚看得心里发怵:“你跟她没什么?跟谁没什么?到这时候反倒是不好意思去提人家的名字了,还是你们有爱称不便在我面前说起。对儿戏倒是配了不少,我倒是巴望着哪天你们演一出梅龙镇,朱厚照和李凤姐嘛!好像从前有个名字叫做一夜皇后是吧,你们俩还真是切合实际。” 唐正亚一下子抱住褚玑,想了半天没有找到东西塞住褚玑那张嘴。只好堵上去,强行吻住她。褚玑扬起手毫不犹豫重重扇了唐正亚一个耳光:“唐正亚你要是再碰我,我不敢保证我会做出什么让你难堪的事情。”说完,重重摔门往儿子的婴儿房去了。 唐正亚看着手里的离婚协议书和扔在地上的钻戒愣怔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