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3212字。 感谢“遥远的星系”、“风言疯语jdm”的粉红票。 二更送到。三更晚上八点。 希望大家继续支持,给俺投粉红票和推荐票。 ===================== 对面街道上的道姑,正是辉城附近慈心观的惠能。那跟了“卖身葬父”的姑娘去的小道姑,便是当日跟安解语和范朝风有过一面之缘的清源。 惠能正运起了功法,四处打探,不妨看进对面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子眼里,脑子里就如同被大锤锤打了一下,疼的连眼泪都流出来了。跟当日她同那辉城安护法四目相对之时的感觉颇为近似。 惠能心里大急。她这功法,最怕遇到比她功力更高深的人。若是遇到这种人,被功法反噬,她就完蛋了。便赶忙低了头,避开对面那人的视线,又顺便用帕子拭了泪。等她抬起头来,发现对面街上已经空无一人,似乎刚才所见的,不过是个幻影。 惠能心里撺掇了一番,总觉得辉城这地儿有些古怪,似乎不旺她,便收了心思,赶紧出城回山里去了。 则哥儿见在外面耽误得久了,天都快黑下来,已是到了掌灯时分,便骑上马,往大路上行去。 这一番快马加鞭,则哥儿很快就到了北面的承义坊。 远远地看到安宅的门庭,则哥儿下了马,一步步地牵着马,挪了过去。 朱红色的大门,门楣上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都和上次则哥儿见过的一模一样。 则哥儿心情异常激动:终于要见到娘亲了! 他先把马拴在门前的大石狮子上,再伸手取下脸上的人皮面具,又整了整身上穿了三天,已经皱巴巴的袍子,顺手还理了理头发。——他还年幼,只是把顶上的头发总在一起,梳成一个发髻。下面的头发都四散披在肩上。若是平时,也是个翩翩少年。如今因为赶路的关系,却有些蓬头垢面的样子。 就在他要举手叩门的时候,则哥儿灵敏的耳力听见宅子里面有下人说话的声音。 “老爷今天会不会回来吃饭?……” “夫人没说,不过夫人在偏厅里等着,说是等老爷回来再说……” 则哥儿要敲门的手落在了半空中。 老爷?夫人? 则哥儿疑惑了。他想起上次周mama跟他说起娘亲住在江南时,有些含含糊糊的样子,心里不由一紧。 娘亲……已经再嫁了? 则哥儿立在门前,有些茫然。周mama并没有说过,娘亲到底再嫁给谁了…… 踌躇了半晌,则哥儿终于鼓足勇气敲响了大门:他发过誓的,如果娘亲愿意,他也愿意…… 里面看门的人听见敲门声,以为是老爷回来了,赶忙过来打开了大门。 门前站着的,却是一个少年人,明明很陌生的样子,模样却看上去出奇的熟悉,衣着气度皆是不凡。 看门的门子都是很会看人下菜碟,看见则哥儿这般气度样貌,心下虽觉得奇怪,也知道不能耐当一般人对待,便赶忙问道:“这位小爷,请问你找谁?” 则哥儿一时语塞。想起周mama说起过,娘亲在辉城,本来是以寡妇的身份自居,也跟人说过,有个儿子在远方学艺,便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来找我娘。” 看门的门子目瞪口呆起来:这这这……个少爷,要来找娘…… 则哥儿见那门子有些傻呆呆的样子,皱了眉问道:“这里是不是住着一个姓周名语娘的妇人?”周语娘是安解语同周芳荃初到辉城的时候用得名字,也是辉城里的人都知道的名字。 那门子还处在震惊的呆傻之中。听了则哥儿的问话,只能傻傻地点头道:“正是我们夫人的名字。” 则哥儿微微一笑,道:“那就是了。正是我的娘亲。”说着,一手推开门子,就往屋里行去。 那门子回过神来,想一把拉住则哥儿,却扑了个空,只好点头哈腰道:“这位小爷,请稍等一会儿,我去给您通传一下。”说着,又叫了旁边看门的小屋里的人出来看着则哥儿,自己一溜烟进去内院给夫人报信去了。 安解语正在内院里等着范朝风回来一起吃晚饭。 如今已是初秋,晚上天气有些凉了。她的身子自那次围城受伤之后,就一直没有复原。天气一变冷,她的手脚更是冰凉起来。 门子顾不得让内院的婆子给他通传,自己忙忙地跟了进来,说有要事要回禀夫人。 安解语在偏厅的贵妃榻上歪着看书,听见外面的门子有事要禀,觉得有些好奇,便让人传了他进来。 那门子见到夫人,赶紧低下头,道:“回夫人的话,外面来了个小少爷,说是夫人您的……您的……儿子……” 安解语在屋里待了一天,正有些气闷无聊,听了门子的话,不由掩袖笑弯了腰,道:“哟,怎么有人找娘找到这里来了……”话音未落,突然想起一事,安解语的笑声戛然而止。她唰地一下起身问道:“那人多大年纪?” 门子忙道:“个儿挺高,小的眼拙,看不出多大年岁。” 安解语心情异常激动:会不会是则哥儿来了。除了则哥儿,谁会自称是她的儿子?!…… “带我出去看看。”安解语等不及五万给她拿薄氅过来,已是提了裙子,飞一样往外院奔去。 好在江南的深宅大院并没有北地的大。从内院到外院,就是走路,也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 安解语来到外院,远远地便看见外院大门口那处,站着一个气宇轩昂的少年。青衫宽袍,黑发飘扬,背对着她这边站着,似乎正在跟门房里的人说话。 真的是则哥儿? 安解语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还是个小孩子…… 许是安解语的目光太过炙热,正在跟门房里的人套话的则哥儿突然有一种如芒刺在背的感觉。 他唰地一下回过头来,便看见离大门不远的地方,站着一个妇人。头上挽着推云髻,斜插着一支赤金点翠蝶落枝头乌云发簪。上身穿着绯霞色锦缎对襟掐腰夹衫,下系着菡萏色八幅湘裙。无论上衫还是下裙,都没有刺绣攒花,反而不知用了什么样的染料,把颜色一层层递染了上去。绯霞色和菡萏色从底到高,颜色逐渐由浓传淡,似乎要把重重叠叠的颜色都从容不迫的穿在身上才是。 只是无论绯霞还是菡萏,同那穿衣的人一比,都相形见绌了。 则哥儿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都六七年了,娘亲居然一点点都没有老,同他记忆里的人,一模一样! “娘……”则哥儿忍不住叫了一声,快步向她奔了过去。 安解语不知所措的看着朝自己奔过来的英俊少年。说是少年,其实已经比她高出半个头了…… “娘!”则哥儿奔到安解语身边,又大声叫了一遍。 他的脸色通红,心里也怦怦直跳,双眼更是殷切地盯在安解语脸上。 安解语看见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心头大震,双手不由自主地攀上了则哥儿的面庞,“我这不是在做梦?” 则哥儿伸手按住了安解语的双手,慢慢地跪在了安解语面前。 他抬头,看着安解语的脸,眼中不由滴下泪来,大声道:“娘,是则哥儿来了!” 安解语低下头,捧着则哥儿的脸,双唇哆嗦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则哥儿又叫了一声“娘!”——似乎要把这么多年未叫过的“娘”,都要在今天补齐了。 安解语泪如雨下,终于将则哥儿紧紧地抱在怀里。这么多年,她的慈心,和他的孺慕,终于在今日交汇在一起。 则哥儿跪在地上,双手揽着安解语的腰,如同一个孩子一样,痛痛快快地哭了起来。 安解语本来也是情绪激动,此刻听了则哥儿的哭声,更是觉得心都揪起来了。忙拿了帕子,一边给他拭泪,一边哄他道:“则哥儿是个好孩子,则哥儿快别哭了!——告诉娘,是谁欺侮你了?娘找他算帐去……” 则哥儿离开安解语的时候,还是个孩子。为了娘亲,他强迫自己快快长大,要强大到能靠一己之力,来保护自己的娘亲。 这么多年的母子相隔,今日终于能一偿宿愿。也许只有泪水,才能表达真正的快乐和满足。 安家的下人们,都张大了嘴,在外院门口看着这一幕。其震撼程度,不亚于那一天,老爷跟他们说,夫人原来一直戴着面具…… 范朝风回来的时候,便一眼看见拴在自己家门口的马,已是感到非常奇怪。 等他进了院子,却看见院子正中,自己的妻子,正抱着一个跪在地上的男人痛哭流涕,心里更是诧异。 他不动声色地背着手站在门口,看着院子中间的两个人,暗自琢磨,到底有谁,能让解语如此失态? 院子里的下人看见老爷进来了,便纷纷给他行礼。 “见过老爷。” “老爷回来了。” 安解语和则哥儿这才回过神来。 则哥儿闻言心里一惊:这人好厉害!他进来的时候,自己居然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安解语一手把则哥儿拉起来,一手拿了帕子要给自己拭泪。 则哥儿接过她手里的帕子,微微侧过身子,弯下腰,帮安解语拭泪。 安解语忙把他的手推开,含笑道:“则哥儿,快来见见……你爹……” 则哥儿现在已经完全镇定下来,也含笑回道:“好……”他转过头,看见一张同自己和大伯父都十分相象的面庞,只是比大伯父要年轻几分,比自己又要成熟几分,不由又傻住了。 范朝风慢慢走了过来,定定地看着则哥儿,轻声问道:“可是则儿来了?” 则哥儿的内心狂跳。这种激动,比当初刚见到娘亲的时候,还要更热烈上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