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爷的话不啻晴天霹雳,就砸到小程氏和辛氏头上。两个人惊得脸色煞白,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国公爷。 太夫人便咳嗽一声,道:“立世子这事儿现在议还为时过早。老大也是谨慎小心的意思。” 小程氏和辛氏这才缓过劲儿来,都舒了口气,又满怀期许地看着国公爷,盼着国公爷能说句话。 范朝晖刚刚也有些心不在焉,就将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幸亏太夫人将他的话圆了过去,不然有的是饥荒打,便也点头道:“就是这个意思。原哥儿和然哥儿还小。以后就算袭爵,也不一定掌兵。--习不习武都一样。” 程氏也暗暗透了口气,便道:“国公爷也是心疼两个孩子。你们也别逼得他们太紧。国公爷自有主意。” 小程氏和辛氏这才略微放下心来,只互相对看了一眼,便又转开了眼神。 外面大房院子里的婆子就过来求见大夫人程氏,说是祠堂收拾好了,还需要大夫人程氏去最后查看一下,明日年夜饭前好祭拜祖先。 太夫人便让程氏带着大房的妾室都下去了。 这边就只留下范朝晖和太夫人对坐说话。 太夫人便责怪范朝晖道:“你今儿是怎么了?--则哥儿还小,就算以后要过继,也不是现在能说的。你这是给他招祸呢。” 范朝晖也有些不好意思,只一向刚愎惯了,便道:“有什么不能说的?还怕她们翻天不成?--谁要敢动则哥儿,那肯定是不想活了。” 太夫人就冷笑道:“你就会强嘴。你怎么知道这内院妇人的心有多凶险。实话跟你说,上次要不是安氏警醒,等你回来,就只能去朝阳山去见则哥儿了。”--朝阳山是范家祖居之地,历来范家的人过世了,都是要葬回朝阳山去的。范家的旁支都是住在那里,也算是范家的一条后路。 范朝晖便诧异道:“这话从何说起?--不就是则哥儿不听话,弄坏了贡品吗?馨岚也是为了则哥儿好,责罚他几下是有的,断不会要了则哥儿的性命去。” 太夫人就不屑道:“你是说毁坏贡品的事儿?那已经是第二回了。你不在家,你屋里人在我们范家可是威风够了。--比你在家的时候还要嚣张。” 范朝晖苦笑道:“娘又打趣我了。有什么话,娘直说便是。” 太夫人就将辛姨娘的丫鬟要毒杀则哥儿,安氏便将她当场仗毙的事儿说了。此事当然瞒不过太夫人的耳目。前因后果都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范朝晖细问道:“辛姨娘如何跟安氏拉扯上了?” 太夫人就叹了气道:“却是你我都太疼则哥儿,做得太过,让人生了恨。所以若你现在就断了她们的念想,就是要把则哥儿架在火上烤呢。--你是知道的,这个嫡子来得多么不容易。却险些让人算计了去。” 范朝晖额头上的青筋都冒出来了,只忍耐道:“这事儿真与辛氏有关?” 太夫人只怜悯地看了他一眼,道:“安氏并不想将事牵扯到辛姨娘头上,才下快手打杀了喜福,没让她有机会牵扯出辛姨娘。--要不然,这大房妾室谋害兄弟家的嫡子,传出去,只会让你们兄弟不合,让人看笑话。”又安抚范朝晖道:“此事已过去了,你再翻腾出来,更让人生疑。还是算了,多看紧些她们就是了。” 范朝晖不发一言,便辞了出去。 这边方嬷嬷就拿了美人拳过来给太夫人锤腿,就低声问道:“国公爷可是听进去了?” 太夫人劳累了一上午,便斜躺在榻上养神,听了方嬷嬷的话,只闭目答道:“他担着一家大小的性命,便不喜欢,也要拿个主意。”又叹了口气道:“男人啊,在外头日子长了,就忘了后院的女人都能惹出什么事儿来。--只可惜我们老四,那么心思机敏的一个人,却代太子做了替罪羊,中了那天杀的毒,好不容易才救了回来。这笔帐,也不知道要找谁算!” 说话间,五房的两口子也来给太夫人请安。那林氏却是满面喜色,范五爷也是兴高采烈,一直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林氏。 林氏便嗔了范五爷一眼,又对太夫人行礼道:“给母亲请安。” 太夫人看着两个高高兴兴的人儿,心情也好了许多,便打趣道:“你们倒是有什么喜事儿?--只瞒着我老婆子一个人?” 林氏红了脸,就看了范朝云一眼。 范朝云便笑呵呵地对太夫人道:“却是正要告诉母亲知晓。均烟刚查出来有了身孕。”--林氏闺名均烟,比安氏还要早嫁进来一年,现在安氏的儿子都两岁多了,林氏才有了身孕。 太夫人自是喜出望外,赶紧去了小佛堂里给祖宗和各路神佛上香不提。 转眼林氏有孕的消息就传遍了范府。大房和四房的人都送了礼过来。安氏还专门过来一趟,给林氏悄悄地说了好多孕期保胎的禁忌。林氏却是听了安氏的话,才怀上这一胎的,自是对安氏的话言听计从,又对饮食和日常偃息之处都看得分外得紧。 五房的通房书眉听说主母有孕,便愁眉不展,只告了假,回去自己哥嫂家过年去了。 范朝云一颗心都在林氏肚子里的胎儿身上,也没有在意一个通房的去留。而林氏更是恨不得书眉这一去就不要回来,便特意嘱咐她可以在家多待一段日子。书眉听了,更是酸得要命,便也无计可施,自回去了和哥嫂一起。 而小程氏和辛氏从春晖堂出来,都各怀心事,回屋歇着了。 小程氏只琢磨国公爷到底是什么意思。若说不想让原哥儿袭爵,为什么又要独宠自己?又想到自己这两三年都不能伺候,虽与国公爷同床共枕,却是没有男女之事。先前还以为国公爷对自己情深义重,自己一颗心便都放在国公爷身上,自是没有觉得什么不妥。现在想来,却是事事透着蹊跷。--一个正常的男子,为何能长年不近女色?难道说,国公爷已经......?小程氏的心怦怦乱跳起来。便暗暗拿了主意,今晚一定要试试。自己的身子将养了这几年,想是快好了。不若就开了禁,兴许还能再怀上一胎。原哥儿眼看是不中用了,还是再生一个保险。思忖间,小程氏便拿定了主意。 辛氏回到自己院子里,却是另有心事。她服侍国公爷多年,自是对国公爷的言行举止了然于心,知道他说得话,都是什么意思。今日里那不“袭爵掌兵”的话,明显就是国公爷的真心话,并不是如太夫人所说,只是为了“谨慎小心”的意思。 近几年来,虽说国公爷不再亲近她,可平日里对她还是不薄。凡事有小程氏和张氏的,就有她辛氏的。并不因为她是奴婢出身的妾,就看低了她。她本以为,只要除去了小程氏的原哥儿,那爵位就是然哥儿的囊中之物。可今日国公爷一袭话,却让辛氏有了个可怕的猜想。又想到当日被以投毒的名头给仗毙了的四夫人安氏的陪嫁丫鬟听雪,和自己偶尔从听雪那里听来的那些话,怀里就如揣着二十五只老鼠--百爪挠心。便有些后悔当日没有把听雪的话放在心上,让喜福早些下手,却是等到听雪被仗毙之后,才匆匆行动,还是迟了一步,被死里逃生、性情大变的安氏拿捏住了,才不了了之。辛氏想到此,就又定下心,细细谋划起来。 这边到了掌灯时分,范朝晖便去大夫人程氏屋里用了饭。 闻香给两个主子上了茶,就识趣地下去了。 大夫人瞥见范朝晖目送着闻香的背影出神,便嘴角微翘,道:“闻香现在内书房伺候,国公爷要不要今儿去内书房歇一夜?--明儿就是除夕,人多事杂,妾身怕到时候怠慢了国公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