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殿建在一座海岛上,中有高山入云,四周环海,房舍依山而建,星罗棋布,彼此并不相连。 虽是半夜,多数屋子还亮着灯,乍一看,仿若天上的星。 月亮渐沉,潮水奔涌,海面银光闪闪,又有涛声阵阵入耳,正是一幅好景。 来到如意殿近一年,殊华还是第一次在如此静谧安宁的情况下,好心情地欣赏夜景。 “真好看啊。”小雨滴忍不住感叹,“以后要抱紧司座的大腿,一起兜风看夜景!” 殊华嘲笑它:“傻了吧?如此优待,是为了兜风看夜景?这是在养刀。” 未来她将会是灵泽手里的一把好刀,他会给她机会,但能不能活下来,能不能爬得更高,还得看她自己。 如意殿员工的住所是根据等级分配的,身份地位越高,就越靠近安全的核心区域。 像殊华这种编外、低年资的低阶修士,则统一住在最外围的翡翠湾。 虽是半夜,翡翠湾仍然灯火通明,修士们来来回回、疾驰如风,忙着出任务、疗伤、宵夜、交换情报。 专属高层乘坐的火凤车刚降落到广场上,就引起了修士们的注意,虽然没敢过来围观,却是统统放开神识暗戳戳关注。 翡翠湾总管德润道君闻讯赶来问候,灵泽适时醒来,倒也没发脾气,只是恹恹地靠在引枕上发呆,不搭理人而已。 德润道君怕他得很,悄悄给殊华递眼色。 “司座,您方才说,有话要问属下。”殊华小心翼翼,她感觉得到灵泽的情绪相当糟糕,已是做好受气的准备。 然而并没有受气。 灵泽很快回道:“是本座思虑不周,你重伤在身,先去休息,改日再问。” 又指派德润:“安排担架将她送回居所静养,医疗饮食勿要怠慢。她想吃什么,尽量满足。” 德润一声喊,立刻有专职医修抬着担架狂奔而至。 殊华终于有些感动,就算是养刀,也是在很认真地养。 她若悄无声息地回来,谁会理她? 根据经验,她原来的住处多半已经被占,今夜不是露宿就是借宿。 司座送她回来就不一样了,啥都会有! 刚才人家也不是真睡着了,充其量只能算是“闭目养神”,“恰好睡到”德润来问候,再“顺手”安排。 虽然那句“她想吃什么,尽量满足”有点儿像是她马上就要嗝屁,但还是很开心! 殊华诚心诚意地想要道谢,灵泽却把脸转到了另一边,明显很不耐烦。 既然如此,殊华便只默然行了一个礼,没有出声打扰。 她的脚刚落地,火凤车便一飞冲天,瞬间消失在云端。 脾气是真不好,估计早就忍无可忍了吧……殊华收回目光,客气地给德润和医修打招呼。 德润很是识趣,并不多问:“之前你住的八人间太过嘈杂,刚好空出来一个四人间,床位都空着,要不搬过去?” 殊华真诚地道谢:“道君真是周到善良。但只是,我没灵石。” 按如意殿的规矩,她现在是最低职级的“清除手”,只可以免费住宿八人间。 如果要住四人间,必须晋升为“清除副使”,条件是入职满一年再加完成五十次任务,缺一不可。 也就是说,她虽然早就超额完成任务数,却仍然不能提前晋升,不能住四人间,否则只能掏很多灵石,直接包一个房间独自居住。 她穷得厉害,要叫她额外支付房费,那是死也不能。 德润显而易见的失望,勉强笑道:“你现在是特殊情况嘛,以后再说!” 以后再说……那就是这个便宜占不久咯? 殊华颇为失望,这铁公鸡都能被他刮下二两锈的扒皮总管! 德润除了喜欢刮修士的油水之外,执行上级的命令非常到位,很快将殊华安排妥当,又如她所愿,上了丰盛的宵夜。 殊华吃得心满意足,洗洗干净正要躺平,厨子不好意思地问:“道友,这个账单怎么记?” “!!!” 不是公家包了吗?怎么尽想问她要灵石! 殊华皮笑rou不笑:“这是灵泽司座安排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记,要不,你们去问问他老人家?” “哪能拿这种小事儿惊动他老人家呢?” 厨子飞快递来一张账单:“不然,您签個字画个押吧,这样我们也好记账核算,不然以后上头查起账来,大家都麻烦。关键是,您吃得真不少……” 这一顿都够四五个彪形大汉吃吃喝喝了,也不晓得这苗条纤细的身体怎么塞下去的,肚子还不鼓!真不愧是妖修! 殊华恶狠狠地盯着厨子看,眼睛都不带眨的。 厨子被她看得冒虚汗:“那什么,不是我要为难道友,凡事都有规矩,咱就是个听使唤的小修士,您能体谅的吧?” “那当然!我最守规矩了。”殊华换上笑脸,提笔写下:“因本人被督查司误判入狱受伤,按灵泽司座安排,接受殿内医食治疗休养。” 厨子文化水平不高,只看她落下大名和日期就算了事,高高兴兴拿去给德润看。 德润琢磨片刻,笑了:“可造之材!” 看这短短一句话,说得明明白白,锅也甩得清清楚楚,要问她拿灵石,就得去问灵泽,谁敢去问那凶神!罢了! 殊华一觉醒来已是傍晚。 浓金色的落日余晖照到她脸上,暖洋洋的,骨头都是酥的。 房内静谧安宁,整洁舒适,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全不像八人间那么嘈杂无序。 识海内响起嗲嗲的撒娇声:“一个人住就是好,小雨滴想要一直这么住。” 殊华也想,此外,她还想快些变强,便问小雨滴:“你一直没和我说清楚,炼制沐日丹的七种眼泪,到底是我的,还是别人的?经此一战,我变强了些,你可否有所进步,想起什么了?” 她也曾冷眼旁观别人的生死遭遇,再在他们流泪的时候,设法将其弄到手中。 然而并没有什么鸟用。 所以,她确定这眼泪只能是和她有关的才行,只不能确定,到底是要她把人弄哭呢,还是她自己哭。 只是这些年来,她从未哭过,这就有点棘手了。 两条透明的根须探出来,抖抖索索地捂住她的眼睛:“小雨滴还是不知道!” “你这个蠢树!”殊华气得使劲扒拉:“你自己害臊,捂我的眼睛干嘛!” “那,小雨滴捂哪里呢?你的眼睛就是我的眼睛啊。”小雨滴甩着根须开始嚎:“你嫌弃树了,嫌弃树笨。” “……”殊华扶着额头,识海里仿佛有几千只鸭子在叫。 “有人来了!” 小雨滴把根须“唰”的一下缩回去,殊华迅速调整表情,看向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