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坡庄六十五岁以上的老妈妈总共有六七个。
两位老妈妈坐台上晒太阳。看来她们是经常在高台上面拉家常,不过今天是她们是先到——已经拉了好长一段时间。每一个怀里都抱着一根拐杖,话说的特别多,气喘吁吁,面部都充满着激情,你一句我一句,而且嘴角上挂着白沬子。
她们主要谈的是孝道问题,谈眼下子女对自己的孝顺。当她们谈到自家的女儿时,比较满意,地面上划的一道一道地印迹,非常地捋顺;谈到自家的儿媳妇时,情况就有变化了,小拐杖把地面上戳下一个坑一个坑,深浅不一。
这会儿,刘素英过来了。她没有坐到那堆豆秸堆上,而是在一个立起的石滚上坐着。可以说那个冰凉的石滚对她早就是情有独钟,而且是非她莫属,她满怀深情地坐在上面,一动不动。
“滢滢妈,来,你还是坐这边豆秸堆上,暖和,也可以晒晒太阳。”
“不了,草堆那这位置,还是留给劳模嫂子坐吧!”
“你看你哟!你们俩坐一起不是更暖和,坐在冰凉的石滚上……多受罪。”
一提到那个石滚,刘素英乐的合不拢嘴。
“莫名其妙,这个老黄脚是不是有点晕了。”两位老人不说话,便迅速地交换一下眼神,随后又直勾勾地望着她。
于是,刘素英脱口说道:
“你们不知道,这个凉石滚有作用,它不是一般的作用咧!主要是它能治好俺的病……俺不是迷信,不迷信了,自从得了这场大病俺就改了,俺已经相信科学……也不是什么大仙,俺是一个正常人。”
那两位老人仍感到莫名其妙,又迅速地交换一下眼神。接下来刘素英又说道:
“真的,俺现在还吃着中药呢,不然俺的病怎么能日日见好……谁骗你谁是小狗。”
“那块凉石滚能有什么作用呢……找罪受。”另外一个老妈妈说。
“你们不知道,我这一到了冬季,就便秘的厉害,几天都解不下大手,”说着她又开始乐的合不拢嘴,随后严肃起来,接着说道。“俺只要在这块凉石滚上,坐上一个时辰,回到家不能解下大手了。”
她那严肃的声调让两位老人吃了一惊,她们比较留心地瞧着她,注意到她的脸色的有没有奇异变化。因为便秘是她们的老毛病,只可惜就是找不到秘方。
他们正说着话,金根姬已经走到她们的面前了。为了使自己和在场的老人保持调和起见,有必要向她们传授医疗常识。她扭过头来对素英说道:
“你信科学当然是好了,咱们也要学科学,坐冰凉的石滚治不了病的,常坐凉石滚会拉肚子的,最好还是听医生的吧,按时吃药。”
“噢……对,”刘素英赶忙站起来说,“不能在坐了,俺刚下坐下浑身就出凉气。”
“来!咱姊妹俩坐这边,挤一挤比暖和些!”金根姬说。
村子里的四个老妈妈围在一起,仍有着说不完的话,讲不完的故事。但她们故事的内容都是乱七八糟的。尽管她们都有类似的经历:曾在陌生的异乡,长达三十多年的流离,蓬草浮萍般的游子生活。今天能聚在一起那是一种缘分。她们对沙坡庄还是一定的感情,必竟在沙坡村生活了三十多年。
“劳模嫂子,你可知道前天晚上,咱们安灌公社的老书记姜子运过去了。听说他过去手下的一个副连班长,在省城军分区大当官,昨天也赶来了……还带着几名警卫员”一位老妈妈说道。
“不知道……”金根姬非常地吃惊。“不过俺在解放前就认识她,当年俺安公社住院的时候,他还送给俺一顶草帽呢。这个人不错,正直,大公无私,在抗日战斗时期就参加革命……姜子运书记的家过去在移村集住,现在不知道住在那里……唉!俺想去送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