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劳模妈妈我生了他,让他来到这个世界上遭罪呀。”
不知是谁叹了口气,接着话茬说:“你说得对,不但是我们大家,整个世界都跟着遭罪。”
“我如果早知道是这样,也就不敢生孩子了!”
“政府号召计划生育是对的,不然那真是大灾难。咱既然超生一个超孩子就要让他健康成长……老母鸡还抚育鸡雏儿呢,而且从没想过这些雏儿属不属于自己!”金根姬安慰地说道。
“是啊……可是,小鸡雏一旦被河水冲走了,可怜的老母鸡在岸上干瞪眼,也无法求它们呀!”
她这样一说,仿佛放出一种气氛,是让人战粟的气氛。
一个女人不满地用胳膊肘顶了一下刚才讲话的女人,那女人突然醒觉,急忙闭嘴。热风呼啸而过,为金根姬的双颊添上了一点潮红,这抹雪白的色泽映衬着她满脸的笑容。
“你们怎么不说话呀?俺知道你们一定是为俺着急,”金根姬和颜悦色望大家一眼,“是啊!俺养了十五年的小草,一直到小草考上复旦大学,她走了没有来一封信,我有点不放心……”
她盯着铅灰色的天空,双手机械地反复擦一擦眼睛,接着又说:
“秋天快到了,不知道有谁能为孙女多添一件衣服……那可是我唯一的孙女呀,我怕她冻着。”
周围的女人都开始围过来了,慢慢地围过来,有的打毛衣,有的牵孩子。那双双好似陌生的眼睛在使劲儿盯着她,投过去的同情,鼓励的目光。这情景虽然延续的时间很短,她们却把整个身心都是倾注到里面去了。
“劳模妈妈你的事,我们都知道,你老人家就不用伤心了。小草可能就住在上海,她的妈妈娄庆华,爸爸丁新亚会照她的,你老人家不要为她操心了。”
当时也有人愤愤愤不平地说道:
“他们上海下放学生做事也不对头,鬼鬼祟祟的,应当领着小草来沙坡庄和劳模妈妈见上一面,俺劳模妈妈也是一位宽宏大量的人。”
听到这话金根姬心如刀绞,喘不过气来。
“是呀,养活别人的孩子,这有什么呢!有人喜欢抚养人家的孩子,就象对待自己的亲骨肉,俺啊,就是这样的人。每时每刻还是想着小草,俺没有能力了,走不动了,如果是前几年俺真想到上海复旦大学看看小草去。唉……你们不要乱说话,还没有搞清楚之前你们不要乱说话……这样不好。”
然后,金根姬扫视了一遍所有的人,她站了起来,含笑着向她们使个眼色。大家知道她要回家去了。为了避免分手时再听到人们指责小草与她的父母,金根姬的声调缓和了一些:
“小草总会回来的,俺领的孩子是不会忘本的。她刚出生还是个血毛孩子……俺把她培养大的,十多年了她啥样,俺心里有数。”
她说完向身边的小孩看了一眼,接着对他们笑了笑。
她向回家的方向走……
是不是要回到家里,不清楚,总之仍是焦虑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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