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太初元年。 秋雨细如牛毛,洋洋洒洒。 长安窦太主园蒙在一片微雨薄雾中,宛如一幅晕开的水墨画卷。 园内一个长相俊美、面容白皙的高挑青年冒着雨,抬头凝视阴沉压抑的天空,一动不动仿佛一尊石雕。 良久。 衣襟湿透,发丝成缕。 俊美青年抹去悄脸上的雨水,又吐了口吐沫,终是用低沉的声音,咬着牙切着齿,恶狠狠的骂出了自己的此刻心声:“贼老天,你踏马真该死啊,有本事你劈不死我!” 他本该是后世的徐永,现在却成了大汉的董偃。 这一切还要从半年前说起。 半年前,徐永的脑海中忽然出现了一个魂穿大汉倒计时。 虽然那时并不知道穿越的确切年份,也不知道究竟穿越成什么身份,甚至不知道这个倒计时是真是假。 但看过不少穿越小说的徐永,为了以防唯一,还是抓住倒计时结束之前的时间,自学了“记忆宫殿”记忆法,恶补了相关大汉的所有史书和穿越之后可能用到的知识。 满心期盼在穿越之后像小说中的主角一样给大汉带来一点小小的穿越者震撼,顺便也体验一下骄奢yin逸的封建腐败。 终于。 倒计时结束,他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 再醒来时,已经顺利完成了穿越,拥有了一个新的身份和新的身体。 从那一刻起,他就成了大汉的董偃。 ——汉武帝时期著名的“主人翁”事件中的小白脸。 供养他的是此刻大汉最有权势的女人之一。 她既是汉文帝的女儿、又是汉景帝的jiejie、还是汉武帝的姑母和岳母。 她是馆陶大长公主刘嫖,也是时人尊称的“窦太主”。 讲道理,刘嫖对他真不赖。 十三岁初见时,便将他收作养子养在了府上,还请能人来为他教授君子六艺,聘名士来为他讲解名人传记,王公贵族子弟怕也极少有如此待遇。 十八岁时,又亲自为他行冠礼,终日带在身边,从不避讳。 除此之外,花销方面刘嫖对他也极其大方,每天花费只要不超过一百金、或百万钱、或千匹布帛,直接去中府支取便是,无需任何报备。 并且这些年来,还只钟情于他一人,心无旁骛。 不知为何,这段记忆令徐永不自觉的想起了后世某三小只的私生饭:小的时候养儿子,长大以后变老公…… 什么养成系面首? 这事若放在以前。 徐永八成会像许多键盘侠一样,看似说笑实则憧憬的在键盘上大力扣下“我可以”和“还有这好事”,毕竟谁不想少奋斗三十年啊,让富婆快乐球来的再猛烈些吧。 但现在,徐永承认自己孟浪了。 刘嫖如今已年近古稀,而他才二十出头,两者相差堪堪四十多岁…… 哪怕现在还没有亲身经历,只是读取董偃此前的记忆。 哪怕记忆中还几乎没有涉及钢丝球的内容,只是极为正常的男女旖旎,他依旧会不受控制的出现咽反射。 松弛褶皱的皮肤和斑斑驳驳的老年斑已经成了他挥之不去的噩梦,必定是他耗尽一生都无法消除的心里阴影。 呕……他做不到! 这不是他要的封建腐败。 他现在最多只能算作其中的“腐”或是“败”,别人负责封建腐败,他负责腐烂和败坏。 徐永宁死都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他怎么说也是有备而来,已经做好了靠自己努力拼出一条青云之路的准备,怎么可以在这条捷径上一路走到黑! 可改变又谈何容易? 真要是想自己努力就可以自己努力,徐永又怎会认为受到了老天的针对,又何必冒雨指天骂娘? 他现在面对的,可是如今大汉最有权势的女人啊。 历史上就算是汉武帝听到相关此事的风言风语,也未曾发表任何意见,甚至看在刘嫖的面子上,见了董偃还得亲切的叫上一声“主人翁”。 对这样一个女人说不,未必就比欺君来的更轻松。 不过徐永也知道,汉武帝并不是怕刘嫖,只是感念她当初的扶龙之功,又不愿背负不孝之名,因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若真怕刘嫖,武帝此前又怎敢废了刘嫖之女陈阿娇的皇后之位? 所以徐永认为,他现在想改变自己的处境,只有两条路可走: 一是逃走隐居。 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且不说他能不能顺利逃走。 就算真逃了出去,以他现在这颇有代入感的容貌,恐怕也只能成为脱籍的流民,躲进深山老林里去做野人。 可是以他荒野求生的水平,进了深山能不能活下来还两说,此前半年的辛苦准备也都要白费,实在太过亏心; 二是尽力搏得武帝的重视与青睐。 武帝大概是这世上唯一一个能够压住刘嫖的人了。 只要成为武帝的宠臣、重臣、权臣,他才有可能掌握对刘嫖说“不”的资本,同时这个努力的过程也符合自己穿越之前定下的野望。 而且,今年是太初元年。 已经到了武帝流年不顺的执政晚期。 先是命李广利为贰师将军首征大宛无功而返,两年后再征终克,结果还是丧师大半的面子工程,可谓伤敌一千自损八千。 接着匈奴卷土重来,没有了卫青与霍去病的汉军,屡屡出战却败多胜少,赵破奴、李陵、李广利等将领先后被俘投降。 又逢天灾不断,连年征战,导致许多城郭仓廪空虚,民多流亡,天下虚耗,关东流民已逾二百万人,东方群盗即将起义暴乱。 再有巫蛊之祸致使太子被迫起兵,最终太子皇后先后自杀,几乎动摇国祚。 如今正是武帝最需要第二个新外挂的时候,亦给了徐永拼搏奋斗、逆天改命的好契机! 最重要的是,武帝对待人才向来不拘一格,哪怕他是个身份低贱的面首,只要是堪用之人,就有机会得到重用。 想着这些,徐永心中终于燃起一丝斗志。 就在这时。 “董君,原来你在这里,真是叫奴婢们好找啊。” 一个突兀的声音忽然自身后传来,接着又是几声惊呼: “啊呀,董君赏雨怎地不教奴婢们前来撑伞,衣裳都湿透了!” “坏了坏了,董君若是因此染了风寒,奴婢们可怎么向太主交代!” “董君快随奴婢们进屋更衣,再用火盆暖暖身子。” “还不快去人为董君准备姜茶?” 说话间几个奴仆已经围拢上来,七手八脚的搀扶着他,脸上尽是关切讨好之色。 “找我做甚么?” 徐永回过神来,面色难看的问道。 “是太主要见董君,命奴婢前来传信。” 其中一人连忙答道。 “咕噜!” 噩梦般的画面在脑中闪现,徐永身子不受控制摆了一摆,心脏仿佛被熊掌狠狠地抓了一把,几欲骤停,咽反射也随之而来。 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五十吃人不吐骨,六十大禹不敢堵……这话绝非空xue来风! “徐君,你这是怎么了?” “咳咳,我恐怕染上了风寒,咳咳咳!” 徐永煞白的面色完全不需要任何多余的演技,顺势咳嗽起来,“你们回去禀报太主,风寒容易人人相传,太主年纪大了万万不可大意,不如待我静养几日,痊愈以后再去伺候不迟,快来个人扶我回屋!” (注:因剧情需要,书中部分角色的生卒与正史略有出入,一切以书中为准,勿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