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地方可真难找啊!” 泰陀斯掏出手绢不停地擦去流进脖子里的汗水。 这个长着一头稀疏灰色卷发的老人穿了一件暗蓝色的上衣,领口和背部都已经被汗水浸湿,腰间的粗皮带上挂着两个深褐色的鼓鼓囊囊的布包。他原本就身材矮小,被腰间的重物拽着让他看上去更矮了。 老人眉毛和唇上那一撇短整齐的小胡子都是灰色,两颊像发酵的面团一样鼓出来,圆圆的蓝灰色眼睛看上去反倒和他的年龄不相称。 上午的天气并不热,但他在这片区域转来转去累得满头大汗。 “沙纳汗的这片街区真是破旧,怪不得叫拾荒之家,街头堆积的废品都有半个屋子高啦。”泰陀斯嘟囔道。 街道上有一层被无数路人踩起的浮土,只要气温一高,干燥的土灰就会被扬起来落到临街店铺门口的招牌、帘子和桌椅上。 他找了一家在门外支起棚架的酒肆,对面是摆满便宜马铃薯,芜菁和卷心菜的菜摊。 泰陀斯坐在外面这片阴凉中,吆喝伙计给他端来一大杯放了冰块的麦酒。丰富的白色泡沫从杯口溢出,他端起杯子猛灌一口,冰凉甘醇的酒液混合着气泡涌入腹中让他满足地叹了口气,一身的热气也清爽下来。 昨夜的景象真是难得一见咧。 他回味着口腔里麦芽的清香,望着街道上来往的行人。 那孩子真是个天才。 昨夜与朋友打赌赢了之后开怀畅饮,喝到浑七素八。出了酒馆又下起雨来,就随便找了个犄角旮旯躺下醒酒。 恍惚之间觉得眼前火光闪烁,一股热浪若有若无吹到他脸上,本以为是自己喝多了脑袋不好使,出现幻觉。待他睁眼向火光望去时发现了有趣的景象,酒顿时醒了大半。 “哟!驭火的术士不错啊,五个围攻一个,有意思。” 他爬起来,静静的坐在那里观摩着战局。 这个被围堵的孩子资质倒是不错,还会多种驭术并用。不过现在成了人家的瓶中鼠啦。 他饶有兴味地望着地面上筑起的亮黄色火笼子。 突然泰陀斯感受到一丝异样的气息,接着,眼前恍如下起瓢泼大雨,远处几个人影都消失在汹涌的白色雨幕之后。 他的双眼放出精光,伸长脖子张望。 片刻之后一团火焰自白色的雨幕中爆发出来,居然把周围的湿气蒸发得一干二净。 他望着远处大发雷霆的驭火者嘿嘿笑起来。 这个男人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呀。 不过也只能算这个驭火术士倒霉了,碰上了个麻烦对手。 对于一个不是术士的人来说能做到这种程度可谓是奇才了。泰陀斯想,就算是术士,能制造幻境的人也绝对不多。 这个孩子可引起他极大的兴趣了。 他顶喜欢这种更给人带来意外惊喜的东西,怎么能不追来看看呢。老人摸了摸垂在自己右侧腰间的一只布袋子,里面有活物骨碌碌蠕动。 街头传来一阵马蹄声,接着四周便嘈杂起来。穿着白色制服的一队人马经过,铁蹄扬起阵阵黄尘将街道上的行人都挤到两边。 “治安队的人怎么跑这里来啦?” 行人开始叽里呱啦议论,有些人还跟过去想一探究竟。看热闹的人果然是在哪里都不缺的,何况是在这汇集一帮三教九流的贫民街区。 泰陀斯举起杯子咕咚咕咚将剩下的麦酒喝干,用手背抹了一把嘴。 他认出带头的那个治安队长就是昨夜那个一脸怒容的驭火术士,他们来这里肯定是和昨天那个少年有关。他往桌上扔下一枚铜币后起身跟了过去。 等泰陀斯追上时他们已经将一个少年围住,四周已经聚集了一圈看热闹的人。他走近一看,治安队围住的是个身材瘦削的黄发男孩,不是他要找的人。 “这不是约克家的孩子吗?犯什么事啦。” “估计是在西区那边闯什么大祸了,这治安队不是西区那边的么?” “东区和中区也是这身衣服啦,你怎么就知道是哪边的?”一个尖脸男子反问身边搭话的人。 “我认得咧。”rou贩打扮的男人身上挂着一条油腻的围裙,手里还提着一副猪肝。 “得了吧。” “说到这个,咱们这边偷东西的抢劫的还有强暴犯什么没有,来这边找犯人的又不是一次两次了。” “那可不,还有些人手上犯着命案那。”挎着菜篮子的矮瘦妇女答道。 另一个胖女人则用手扯着自己洗旧的红色头巾“诸神保佑,我可不想和杀人犯住在隔壁。” 泰陀斯听着身边的人叽叽喳喳,看着治安队的人下马按住那个男孩。 好像是昨天和另一个少年一起的,是同伙吗? 他的目光在四周搜寻,希望能看到另一个男孩。心里一边盘算,难道刚刚找到一棵好苗子就要看着他被抓进大牢啦?不过这两个孩子真要犯了什么事他现在也管不着。 治安队给那个男孩绑上双手将要带走,忽然远远传来一个声音大喊。 “住手!” 众人纷纷侧目,一个黑发少年从人群的另一处走出来,身后跟着一个女孩。 是他! 泰陀斯赶紧挤上去,还不忘用手护住自己的腰包。 奈何这一声喊叫刺激了围观群众的神经,大家都围拢过来凑得更近,他一个小老头根本挤不上前。卡在这些贩夫农妇的躯体之间,他闻到烂西红柿的气味、羊臊味和汗酸味。 现在泰陀斯只能在人群的缝隙中远远看着,听不清在说些什么。情况好像不太妙,他打算再观望一下。 “加尔,你来干什么?”伍德焦急道,他双手已经被牢牢捆住。 “正好你自己过来,我们也不用去找了。”科霍罗命令手下“把他一起绑了。” “等一下!” 治安队长没理会他,让手下抽出绳子。 加尔波挤身上前。“大人,昨晚和你打架的是我吧,你怎么来抓一个不相干的人哪?” “你们两个有一起出现在现场,并且他也有攻击我。” “出现在案发现场就一定和案件有关啰,您的意思是。或许这个勇敢的男孩只是看不惯我当时的处境而已。” 科霍罗哼了一声,“你们俩什么关系我不知道,但我接到的任务是把你们都带回去。” “另外,”他上下打量着加尔波。 “我也不认为你们两个手脚能干净到哪里去,毕竟生活在这种蟑螂窝里。” 加尔波早习惯了他人的这番讥讽,“那大人您就更不该来这里了,到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执行公务有损您的荣誉呀。” “我们偶尔还是得帮市里搞搞清洁,免得有些臭虫到处乱爬。”科霍罗板着一张脸,“别费口舌了,满肚子的歪主意等到审判所再说吧。” 说完一旁的卫兵就要给加尔波套上绳索。 伍德急忙将身子凑上前来,手却仍被扯向一边。 “大人,这件事真的和他没有关系,有东西丢了是吧,是我拿的。” 科霍罗看向他。 “他只是…只是…我找的帮手,掩护我逃跑的。”瘦男孩嗫嚅道。 伍德这个傻瓜怎么自己承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