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还是不断被人来回踩,身上的每一处都在被人用拳头打、用脚踩,直到不远处传来沸腾的人声。 在这些所有的声音里,她听到了一个格外熟悉的声音,这声音那么好听,就如同一阵轻风拂过她脆弱而迷茫的心灵。 她从来没有想过向人求助,一切的路她只是想要自己去走。但是就在这一刻,她忽然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希望,那是可以等待被人救赎的希望,她觉得自己的心开始不停的跳动,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她第一次抬起头,在人群中不断地搜索着那个人。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她看到了他就在那里! 只是,那个人的目光比她想象的还要冰冷的很多,他的嘴角仿佛噙着一丝笑,还不忘跟身边的女子说:“她就是喜欢惹事生非,这回被打了,活该。” 在这一刻,脑中一直绷着的那根弦忽然就断了。她垂下头,再也不去挣扎。只是任由那些人打着自己,嘴角甚至慢慢上扬,浮现出了淡淡的笑意。 原来如此,自己惹事生非吗?也许…但他应该明白,他之所以能有今日,也是因为自己的努力,不管这努力的原因究竟是什么,至少若是没有自己的筹划,他是绝对没有走到今日的机会,但如今他却说出了这样的诛心之言… 所谓的君子,所谓的优雅,也不过是空空的口号而已,呵,自己终究是错了。 她闭上眼,以为自己就会这样离开,但忽然间,她听到人群中传来的惊呼。就在这时,身上也不再那么疼。她看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视野里,她紧紧的抱住自己,而那些人的拳头在往这人的身上落。 她没有想到,抱着自己的人是玉卿,那个看起来并不爱与人亲近的不苟言笑的女子,那位能力非凡的新掌门。 玉卿抱着她一言不发,她甚至没有说出自己的身份,只是承受着本该由清云承受的一切,这些人都已经打疯了,停不下去,一时没有辨别出眼前的女子是谁。 玉卿的身上带着淡淡的清香,她的身子那么暖,整个人看着很柔弱,但是又那样坚强的紧紧抱住眼前浑身是血的姑娘。 拳头是落在玉卿的身上,但是在清云看来,却比落在自己的身上还要疼,她的身上忽然迸发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她甩开玉卿的怀抱,就像疯了一样冲到打自己打的最狠的那个人身旁,用手狠狠掐住她的脖子,对着这人的腹部就是一顿狂击,全然没有注意身边人的尖叫和阻止。 可以说,没有任何人阻止她,她只是这样用死力的打着那个人,这人就像棉花一样软了下去,嘴里吐出了好几口鲜血。 旁边有几个男子好像意识过来,要向她冲过来,在这些人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举起了地上的刀,对着那些人便是一挥,一时间,两个人头落地,一个人的血溅满整片草丛。 她觉得自己已经疯了,带上刀就冲着那几个落荒而逃的男子追过去,其他的弟子仿佛是反应过来,都蠢蠢欲动的想要跑上去,但又不敢。 如今,只有玉卿一个人是清醒的,但她只是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一言不发。 清云嘴角依然挂着一丝冷笑,她冲过去,就如同屠夫一样大开杀戒。这些人的哭声、喊声响起,那些内脏、那些血液就如同漫天的繁星一样点缀在这片苍茫的原野之上,血腥的气味在空中久久不能散去。 她原是没有这个能力的,但这些人见到她突如其来的发疯就被吓了一跳,而且他们原本就喝了酒,神情有些恍惚,身上又没有带别的武器,被她这么一追就丢了魂,也不再聚在一起,反倒是四三而逃,这就为清云提供了机会,她原本就是很有能力的杀手,如今手里握着刀,就算杀更多的人也很容易。 淡淡的月光将她整个人笼罩,望着眼前横七竖八的十具尸体,她没有任何的恐惧,只是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的血,而后忽然抬起头,对着月亮发出了一声长啸。 这声音就如同草原上的狼,所有的人听到了都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她将扬起的头重新放回以前的位置,就这样带着阴冷的笑意望着眼前所有的人,将刀狠狠地插在了泥土中,眼中寒光凛冽:“所有只因为我弱小想要拿我开刀的人,就和这些人一样,只有死路一条。别以为弱者就活该被你们填沟壑,别以为你们自己仗着有一些能力就可以随便为非作歹。你们终有一日也会像这些人一样,没有任何价值的死去,腥臭、腐败。” 其他几个弟子如今,有些还过神想要向玉卿请示,但她只是摇了摇头,对着青云露出了微笑:“小姑娘,你很厉害,那些人打你,是他们的错,是他们以强凌弱,以多欺寡,你杀了他们便是永绝后患,这才是我们毒心门的人应有的风范。你如今还年轻,要是再大上几岁一定会很有作为。” 她的神情是那么的真挚,完全没有丝毫作伪的成分。清云低下头,忽然觉得自己格外卑劣,她曾经觉得这女子是对手,甚至在刚才还厌恶她,但是结果呢?在关键时候,反倒是这和自己完全不相热而且地位远在自己之上的女子出手相助,至于那些认识的人,譬如师姐、清寻,还有其他很多很多的人,也包括那个自己喜欢的人,都只是龟缩在远处,甚至还有人的嘴角噙着冷笑,看着自己遭受一切默不做声。 有时候人生就是这么奇特,在关键时候帮助自己的或许是素未谋面的人,也或许是自己一直以为敌对的人。所谓的朋友,所谓的亲人,有时候也不过是一个符号而已,这些人作为自己的弱点,有时候才是真正的深渊,是真正的恶魔。 清云向前走了一步,对着玉卿跪下,没有说什么话。但玉卿也没有再找她的麻烦,只是对身旁的师姐说:“记得一会替她处理伤口,不要留了疤。算了,小姑娘,你跟我一起来吧,我那里有专门治这伤口的药,抹上去不疼的。” 清云虽然点了点头,但是身子却没有任何的动作,她依然在低着头不停地寻找着小姐送给自己的那把刀,这是小姐亲手做的,是两个人在分别之际互赠礼物时留下的,也是小姐留给她唯一的东西。这天下熙熙攘攘,很多人一生也不过只能擦肩而过,而带给她难得温暖的小姐就是让她难以忘怀的人,但两个人或许不能再见面了,也就只能对着这把刀睹物思人。 可如今对于自己来说,最宝贵的东西也就这样被那些人踩在脚底,就像踩什么废铜烂铁一样踩坏了。她想找到这把刀,把它修好,但是找了很久却什么也没有摸到。 她浑身都在颤抖,身上是那么的疼,双腿软的根本提不起来,就好像面条一样,但她依然在找,在不断的找,她是多么想要找到那把刀啊,她可以失去一切,但她不能没有这把刀,不能… 终于,她看见了这把刀,那上面所有镶着的花纹全都不见了,全都摔碎了,落入了泥土中,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就连那么尖利的剑身也只剩下了一半,上面还有着很多的裂纹。 她的心底生出一股绝望,自己唯一带在身边的东西就破碎了,再也找不到了,这是自己和旧日的连接,但是… 就在这时,忽然有一双手将她扶起,那个温柔的女声在耳畔炸响:“好孩子,你别紧张,你喜欢这把刀,对吗?坏了也没有关系,我可以找人替你修的。” 她抬起头,看到在盈盈的月光下那一向高高在上的女子俯身与他她视,她的眼中只有心疼和担忧,一点也没有鄙夷。 清云就这样怔怔的望着她,过了很久,莫名其妙的问道:“掌门,您为什么要对弟子那么好?” 说完了这句话,她忽然就后悔了,自己不过是她手里一枚棋子,也曾经起到过作用。她平日里就是个乐善好施的好人,自然会做足了面子,自己这句话又有什么意义呢?她想把这句话收回来,但是已经没有任何机会。 非成想玉卿不但没有觉得她可笑,反而露出了一个有些忧伤的表情,葱白修长的手指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又抚去了她额角的血,长叹一声:“本就应该对你好,这世上的每一个人都是值得用心对待的。不是每个人都能生在光明之中,但任何人都有机会,不是吗?任何人都值得被爱,值得别人对她好。” 清云又愣住了,她透过这张温柔的面孔想起了小姐,想起了宜蓁,想起了那些不计身份间隔对自己很好的人。她们没有因为她的卑微而嫌弃,没有将她看作和自己不一样的人,反倒愿意用更多的温暖来感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