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可以离开这里了,按理说是一件难得的好事,但是不知为何,小丫总是觉得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 在这里的一年时间,她遇到过很多难忘的人和事,曾经随波逐流,也曾经那么努力的想要救过一个人,但是终究结局还是没有任何改变的余地。 在临走前,她悄悄在院子里找了处地方,用废木头做了两块小小的墓碑,一块是宜蓁的,一块是潇菊的。 她跪在两块小小的墓碑前,轻声对她们说:“我记得你们的梦想,我会努力的向前走,让你们成为女师父,让你们的诗永远留下来,被更多人看到。” 她如今这样弱小,但又有谁知道她不会有一日飞上高绝的天,像大雁一样翱翔?她生在最低处,但她不会自我厌弃,就算是小伙伴都不在了,她还是要就着月光读书。 悄悄的取出《诗》,她一行有一行的读给自己,有很多地方都不太明白,但那种感动却萦绕在心间,就好像朋友还在一样。 只希望天上没有青楼,没有这些畜牲一样的人,祝愿她们一路走好。 到了正月之后,青梅准备接客,小丫还没有去找她,她便先带着哭腔跑来了。 这姑娘的眼睛红红的,看着像是哭过的样子,小丫望着她,冷冷的,什么也没有说。 青梅拉住她的手,带着哭腔说:“老鸨给我找的那个客人真不是东西,听她们说,他总是让姑娘们一起伺候,还…还经常打骂…” 小丫叹了口气,轻轻推开她的手:“这些姑娘都得待很久,见过这世间最多的苦楚,或许都找不到可以将自己赎出来的人,更何况你初来此地…” 青梅小心翼翼的看着她,轻声说:“我们如今可以跑吗?” 小丫打量着她瘦弱的身躯,忽然想起她不过是个小女孩,语气便温柔了几分:“恐怕不行,我离开这里容易,但是你不是。只能等到那个客人来的时候你把他杀了,然后去隔壁那家老夫妇开的铺子找我。” 青梅的神情充满了恐惧,她张了张嘴,好像要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小丫望了她一眼,伸出手,将一把刀和火折子放在她的掌心,随即,一言不发的离开。 她知道这对于这样一个小姑娘来说有多么艰难,但她没有办法,她早就不是那个初出江湖的黄毛小丫头,她知道在这弱rou强食的天下,只有能够自保的人,才能去反抗,才能活着。 当晚她收拾一番,将行囊藏在怀里,以自己去替姑娘们买脂粉的名义离开青楼,来到那间铺子。 如今是夜晚四周,都静悄悄的,正是挟持别人的好时机。她假装要讨些水喝,那对夫妇认识她,就让她进来。 但门刚一关上,她便直接出手,用脚将老头子踢倒,又直接掐住老太太的脖子。 老夫妇都是恐惧的样子,她将两个人绑起来,又把她们嘴捂上,走到后院将牛赶出来,伺机潜伏在青楼的后院处。 过了片刻,靠近后门的楼中一间屋舍燃起火光,随即,她见到三楼的窗户被人打开,一个姑娘用手攀住树枝上挂着蝇子,整个人甩了出来。 小丫向上一跃,拉着她的手,两个人一起跳到车上,牛车随即以最快的速度向城外驶去。 青梅方才在生死之间徘徊,身上也受了伤,处处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她的小脸惨白,只是这回并没有哭。 小丫没有管她,只是头也不回的驾着车往城外赶。 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就这样沉默着,过了很久,青梅忽然说:“我杀了他。” 小丫点了点头:“很好,这样就可以绝了后患。而且你还把这地方烧了,烧的好呀。” 青梅看了看她,最终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你恨这地方恨极了,可你有没有想过,这对于很多姑娘来说是唯一可以落脚的地方…我还可以跟着你去什么杀手门派,但是别的女子呢?从来没有人教诲女子要去学武,要可以保护自己,我们只是浑浑噩噩的学着怎么让男人喜欢…” 小丫低下头,好半天没有说话,过了很久,才回答:“你说的没有问题,这确实是很多姑娘唯一落脚的地方。但是素来如此就是对的吗?没有任何勇气和改变只会成为任人宰割的东西,就像宜蓁她们一样,死在不为人知的角落。” 抬头望向星空,此刻她意识到自己终于离开了那里,又来到了新的天地,虽然这是未知的地方。但这又何尝不是宜蓁这一生最想见到的天地呢? 若是她可以再等一等,不去救meimei,不去救这样并不值得救的人,又或者她不再这样早放弃,如今是否也可以和自己一样,向着新的希望奔波? 只可惜答案是否定的。 小丫知道自己的想法或许是片面的,但就算只留在楼里又有什么好处呢?在哪里都是流浪,倒不如换一种生活,一种更有希望的生活。 这一路上都很平静,若是平常,大概会遇到有人把守并且询问情况,但是因为如今一切都混乱不堪,各个地方之间的关口并没有严格的考察。 牛车行了一阵子,便到了此行的目的地,三城山。 这山很高,云雾缭绕的,可以看到半山腰的几座建筑,修建的普普通通,并不富丽堂皇。 这山上的道路很是崎岖,小丫和青梅半跪在地上互相扶持着相前走,身上磕得青青紫紫,直到满头大汗的时候,才终于看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这是一座并不高大的山门,门边站着两个昂首挺胸的男子。 见到两个作男装打扮的姑娘,他们看了一眼,其中的一人便带着二人向远处的大殿走去,也没有过多的询问。 附近的屋舍都很低矮,虽然是傍晚,却听不到任何嬉戏打闹的声音,一切都显得那么寂静,甚至,说不出的渗人。 到了大殿,也依然见不到一个人影。只是在走廊尽头的座椅上,坐着一个戴着面具的年轻人。 上下打量了青梅几眼,他问道:“女人?” 青梅瑟缩着,好半天没敢说话。小丫只是按照江湖规矩行了抱拳礼,并未多言。 男子饶有趣味的盯着二人,过了很久的功夫,有些阴恻恻的说:“杀手不分男女,你既然来了,就先从最低的做起。商厥,你带着她去后山。” 他的话音刚落,便从他身后的屏风之内走出一道浑身漆黑的人影。 这人全身都被黑色的布料包裹,只余下像一双像狼一样的眼睛。 小丫和青梅一起对这个人恭敬的行了一礼,但名为商厥的男子只是沉默的向前走去。 小丫跟在这人身后,一边走,一边问道:“抱歉,在下初来乍到,不懂得此间的规矩。” 她本来以为这奇怪的蒙面男子不会回答,却听到他的声音骤然响起:“一年后考核,成为初级弟子。” 小丫又往下问:“那考核的内容具体是什么呢?” 那些兄弟有人来过这里,当时的考核是数人在一起杀戮,不知如今是否有变化。 但男子就像没听见一样,依然自顾自的往前走。 这里的人都很奇怪,话很少,而且都不让别人见到自己的脸。 又走过一段路,眼前便出现一间破败不堪的屋舍。 这里就连外墙都没有,还是茅草房,走进里面家徒四壁,只有一排又一排的土炕。 指了指最里面的一个位置,商厥便抬脚走了。 这屋子一股酸臭味,很明显是汗水发酵之后遗留的气息。 青梅干呕一声,往后退了退,小丫将她往前一推,自己忍住腹中翻江倒海的痛苦,走近去收拾铺位。 收拾好了,她便拉着青梅从屋子走出去。 外面能见到正在干活的人,大部分都是少年男子,他们都赤着膊,挥汗如雨。 小丫四处一转,连一个女孩子的身影都没有寻到。 她最终将目光停留在一个看着很瘦弱的男孩子身上,快步走过去,蹲下来,问道:“在这里应该做些什么?” 男孩子的肩膀在颤抖,却连一句话也没有说。小丫见状,也识趣的退到一旁。 她问了很多个人,但是没有任何人回答她的问题。 也对,这是人吃人的地方,怎么会有人回答别人的问题?她不再多想,也跟在那些劈柴的人旁边,举起斧头,挥动着手臂。 她练过剑法和基本的入门功夫,做这些事很容易。但青梅的力气终究还是太小,不过一会功夫,就气喘如牛。 虽然手上起了水泡,肩膀也疼得提不起来,但一看到小丫冷冰冰的神色,她依然以扎马步的姿势,不停的锻炼着肩部和臂部的力量。 实话实说,这个动作对于练基本功还是相当有作用的,至少可以增加力量。 转眼间,已是夜晚。一整日都没有吃过饭,此时此刻,两人只是觉得自己胃里翻江倒海。 不过估计也没得吃,还是早些回去。 在路过一处树丛的时候,小丫忽然闻到一股血腥气。转过头一看,竟见到几个人正在分食一个瘦弱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