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朝沉湎于悲恸无法自拔,翠心没得办法,只好叫身边的几个丫鬟一起,将柳朝扶到自己的背上,借着左右搀扶,把她送回房。 此时的柳朝早就如一具空壳,任由她们摆布,没有半点反应。 翠心安顿好她,便去备了一些热汤,打算为自家娘子洗去凉意。 其实她觉得奇怪,怪就怪在柳朝的身体反应太大了,又是干呕又是痉挛的,不免让她跟着紧张了起来,想着请个大夫来看看,怕娘子身体出了什么状况。 谁知烧好水回来,房门紧闭,翠心怎么唤也不开门。 柳朝把自己关在屋里,恁是大夫也不给进。 她似乎想把自己心门困锁,阻隔一切悲伤。 因为沈暮的出事,全府上下一片低迷,原本计划南下避难的行程也一拖再拖。 直至深夜,沈夫人从昏厥中醒来,撑着虚弱的身体执意要去寻柳朝,即至门口,敲响了房门。 沈母刚要出声劝慰,房门便被缓缓打开,柳朝面容憔悴地望着难掩伤痛的沈母,心中升起了强烈的愧疚与自责。 她知道这个时候沈母的悲痛不比她少半分,身上掉下的rou,这种痛更加刻骨铭心,可却依旧坚强地站在了自己面前,忍着最大的悲伤来安慰自己。 柳朝顶着红肿的眼眶,声音沙哑得不像话,“母亲……” 相顾无言,彼此酝酿着心中的那抹沉痛,眼眸两相凝视。 人的悲欢在这一息间达到契合,无须言语,便上心头。 沈母走上前几步,温柔地将柳朝拥入怀中,略带苍老的手抚摸她的背脊,嗓音沙哑而温柔:“好朝儿,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要相信暮儿……他会回来的……” 柳朝心底紧绷的弦猛然一松,整个人像xiele气般紧紧缩进沈母温暖的怀抱中,仿佛这样便能逃避所有的伤痛,封闭所有的恐慌。 可惜人终究是无法躲避悲伤的,越想将自己藏起来,悲伤就越来得猛烈。 就在这一瞬间,柳朝心里积压的悲伤顷刻爆发出来,像大火迅速蔓延至她的泪腺,泪水一发不可收拾。 她在沈母怀里嚎啕大哭,不再有分毫顾忌。 未及破晓,沈府上下便已开始为南下的行程作万全的准备,车马行装一一备好,典籍珍宝如数装箱,家丁府卫们也整装待发。 因柳氏父子临危受命,南下召援还未归,便也将即将临盆的柳小夫人一并接了过来,安顿好柳府诸事后,沈家开始举家南下避难。 为照顾有孕的柳小夫人,车队的行程也放缓了不少,时常停车休整。 “朝朝,你得好好的,好好地等他回来,好吗?”柳小夫人深深地望着眼前清瘦将碎的柳朝,看她强装无事的模样,更是心疼了。 “我知道的……”柳朝虚弱地笑笑,很快将头垂了下去,手轻抚着柳小夫人满月般的肚子,心腔溢出了淡淡的苦涩与悲凉,她声如蚊呐,“这样等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与其无尽等待的蹉跎,看着漫漫长夜消逝却等待无果的痛苦,不如奋不顾身地去面对,哪怕最后换来的只有身心俱损,她也无怨无悔。 她不惧的。 柳小夫人自然没有听到她后面的一席话,紧紧握住她的双手,试图捂热她的冰凉。 一阵凝噎静默后,翠心掀开车帘的一角,小心翼翼地说道:“娘子,外头有位自称兰施的胡姬想要见你。”在言语中有意加重了“兰施”二字,但又颇有顾虑地看了一眼柳朝,“若娘子身体不适,我跟她说一声,请她到前方客栈等候如何?” “不用了,”柳朝轻轻摇头,声音低哑,“我现在去见她。” 说毕,她下了马车。深秋的风迎面吹来,灌入她的袍袖中,她微微瑟缩了一下,深吸一口凉气,才迈开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