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飞鹰这时才注意到,那烦人的风铃声也早在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响动,如死物般吊挂在空中,一动不动。刘飞鹰看向吕修才,他双手无力的垂挂在身体两侧,盘腿端坐的姿势也蜷曲了下去,下颚顶在他的胸口上,头低垂着,没有任何动静,不知是死是活。刘飞鹰又去看宋恩培,只见他面色红润,正开始在活动筋骨,口中不住发出舒服的哼哼声,那样子,就像是刚刚做了一场技术精良,时长刚好的“马杀鸡”!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作祟,刘飞鹰觉得眼前的宋恩培,明显较之前又年轻了一些,看上去容光焕发的,精龙活虎的样子又更盛了几分。刘飞鹰走到吕修才身边,轻轻用手去推了推,可还没来得及用力,吕修才的身体便随着刘飞鹰手推出的方向,倒了下去,没有一点受力感,而李非那原先健硕的身体,在倒地后才看出,竟然缩去了一大圈,原本被胸肌鼓鼓撑起的衣服,此时却松垮垮的挡挂在身上。刘飞鹰一惊,可更惊的是,眼前的吕修才虽然依旧是李非的样貌,可年纪却已是个耄耋老人的样子,满脸的褶皱布满在脸上,老人斑如同叮咬在腐败物上的苍蝇一样,赶也赶不走,原先浓密健康的黑发,也在他倒地的一瞬间,就像经风一吹的蒲公英花球般,悉数散落,而就在落下的片刻间,变成了枯槁的缕缕白发,四散的一地都是。也就在刘飞鹰触碰吕修才身体的同时,刘飞鹰感到太阳xue处微微一凉,那感觉,就好像自己头疼时,在朝上面涂抹风油精时一般,除一丝清凉外还带着些许灼烧感。突然,一个声音轻飘飘地在刘飞鹰耳边响起,这声音似远又近,即轻声细密又明亮清晰,让人难以辨别出自的方向,也分不清说话的对象,“刘总,那就有劳了!”刘飞鹰不经打了个寒战,他听出了那个声音的主人,正是吕修才! 宋家大门外,一辆黑色外地牌照轿车早已等待在那,这车是刘飞鹰来时,按吕修才要求,向租赁公司租来的,理由则是不要让刘飞鹰公司里的人知道此行,人多口杂,不可不防。刘飞鹰半拖半拽的将用帽兜和口罩把身体和脸遮的严严实实的李非给架上了车,口中还揶揄着,“喝不了,就不要喝那么多,害自己还得送他回去。”司机一脸漠然的坐在驾驶室里,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撑在车窗边上,他并不关心这俩人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们刚刚又经历了什么,每天见惯了各色人等,车上的乘客上上下下,很难不让人心生麻木的看着这一切,这到使得刘飞鹰一番自说自话的心虚表演,显得有些孤寥、滑稽,如同个演技并不娴熟的演员,一番装腔作势的表演后,低头一看,场下观众寥寥,且还各怀心事,对于台上所发生的事情,并不关心。“要去那?”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刘飞鹰,只见另一人仍是浑身捂得严实,看不清样貌,头斜靠在后排座椅上,真像是晕睡过去了,“喝醉了?可我没闻到任何酒味呀!”司机心想,“管他呢,干我屁事!”。刘飞鹰说了个市郊农庄钓鱼塘的位置,又心虚的补了句,“我朋友家就住在那。”司机嘴角动了动,没再说什么,一脚油门踩下,轿车在发动机的轰响声中,离开了宋家大门。宋恩培一直站在别墅二层的落地窗户前,看着轿车离开,他便合上了窗帘。 一路上,刘飞鹰也没有再说话,但其实,自离开宋家时,他便一直在与脑中的吕修才争论着如何处置李非这副已然生死界线不清的躯体,说生,那是因为他仍有气息残存,说死,是他早已识散神离,仅只剩一具空壳。吕修才表示无所谓,找个没人的地方,埋了就行,只要是没人知道,不惹上麻烦就行,反到是如何找到个合适的借口,解释好一个大活人为啥凭空消失的原因,才是刘飞鹰该好好考虑的。刘飞鹰从未亲自处理过这样的状况,之前的心理建设与预设实施方案,可临到眼前,仍是不免心中慌张。车停住了,从车窗外望去,寂静的一池鱼塘对岸,一盏昏暗的电灯悬挂在空中,随风轻荡,一副孤寂的模样。刘飞鹰下车后,来到车门的另一边,用力想把李非从里面给拖出来,司机坐着没动,并没有想要帮忙的意思。虽然现在的李非,身体有如七十多岁的老者,可那没了意识的躯体,却是要比正常时重出不少,刘飞鹰呲牙咧嘴的使了半天劲,才将李非弄出了车外,就在他将车门关上的同时,早已等得不耐烦的司机,一脚油门,车轮扬起的尘土,呛得刘飞鹰咳了半天才停! “刘总,你得快点,我需要尽快回到自己的身体去”吕修才在刘飞鹰脑中催促道,刘飞鹰懒得理他,但手上倒也没停,他用双手叉在李非的腋下,倒退着,拖着向鱼塘边那座小屋走去。屋里不会有人,刘飞鹰心里很清楚,这处鱼塘已被荒弃,那亮着的灯,是刘飞鹰提前来放置的应急灯,屋后不远处,有处农家堆肥,平时少了人照看打理,几场雨后,又经过太阳的暴晒,气温升高,发酵,它所散发出的那股气味,大约能掩盖住这世间一切的其它味道了!刘飞鹰将李非放到地上,从旁边的草丛中拿出一把铁锹,忍住胃里不停翻涌出的恶心,用力铲了下去,“噗”的一声,软烂的堆肥将包裹在其中的沼气一古脑吐了出来,捂得发黑的粪草被翻开,蠕动的蛆虫也各自慌乱的四散逃离,刘飞鹰只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眩晕,还是忍不住干呕了起来。“噗嗤”一声讥笑在刘飞鹰脑海中响起,他刚要发作,忽然意识到,在这个鬼地方自说自骂的样子,实在有些瘆人,快些弄完,快点走人才是正事,于是便装作没听见,屏住呼吸继续挖坑。刘飞鹰也不知自己挖了多久,只觉得时间长的自己都快变成了这臭味的一部份,看着眼前这个一米见深的泥坑,他觉得可以了,刘飞鹰再次俯身拖起李非的双脚,将他挪到坑边,刚刚挖坑几乎耗尽了刘飞鹰本就不充沛的体力,看着爬在坑边一动不动的李非,刘飞鹰嘴角抽了抽,一咬牙,抬起脚来,用力将李非踢进了自己挖好的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