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别了几人,陆韫一行三人来到了马车前,陆府马车外观朴素无华,内里舒适宽大且事物用具一应俱全。 车内,陆韫坐于一侧,顾初云则亲昵地依偎着姚玉京坐在对侧,原是小人儿正专注地听着姚玉京绘讲葫芦娃的故事,有趣处她咯咯地笑。 这样一边绘图一边讲解了几刻钟后,姚玉京颇感口干舌燥,咽了咽口水,轻轻道:“要不今天就到这儿?你先自己玩,阿姨歇会儿。” 突然的暂停,让顾初云的神思被打断,俏丽的小脸霎时露出噘嘴生气的表情,皱皱鼻子,焦急问:“那爷爷被妖精吃了吗?妖精那么狡猾,葫芦娃能不能把他爷爷救出来呀?” 顾初云见状,似不忍看小人儿为剧情揪心,温柔劝道:“最后救出来了呀!不过,马车内最好不要看东西,车身摇晃对眼睛不好,损伤目力。” 说完她还很可爱地比划了下眼睛看不见时的情形--闭上眼睛作摸索状,“这是什么?我看不见?”,小人儿见状蓦地睁大了眼睛。 姚玉京便道:“我们保护好眼睛,保护好视力,尤其是小朋友哦!” 一旁的陆韫也加入了姚玉京劝说队伍,是以,小人儿只能悻悻,乖乖地坐着待到外祖家。 夕阳西下,清风无力屠得热,落日着翅飞上山。陆府马车徐徐向前,在穿越千年的街道,清风,余晖中,姚玉京觅得了短暂的清凉与抚慰。 *** 陆府,不厌斋 走进书斋,空间大而明净,正当中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磊着各种名人法帖,并数十方宝砚,各色笔筒,笔海内插的笔如树林一般。 靠窗那一边设着的一个花盆,植有兰花。西墙上当中挂着一大幅山水图,左右挂着一副对联,东边墙壁上挂着一身盔甲,下立刀剑数把,弓箭,矛,盾牌,马鞭等皆在旁,环顾四周,鼻间花香墨香袭来,顿觉心舒神宁。 姚玉京在部队大院长大,爷爷是军区首长,小时候经常听他讲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听过很多可歌可泣的故事,父亲也是军事专家,是以,她对军事知识比较了解,算半个军迷,有一阵还研究过古代兵器知识。 兵器的发展,就像现代医学一样,现代兵器也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才有了如今这无限的可能。 因而,当陆韫请求她为期绘画刀剑的时候,她提议自取,也是想来他的书房看一看。 有着军人般刚正、纯稚的小姑娘此刻真正想的是,或许她这些杂货铺知识可以给这个时空的人民带来帮助。 在这个南北对峙时期,群雄四起,战乱不断,使得冶铁技术高速发展,这又让大量铁制铠甲广泛装备骑兵,骑兵的防御能力也得到空前提高。因此,姚玉京在这间书斋里看到了很多盔甲,矛,枪,戟等兵器。 姚玉京抬步上前,拿了个盔甲,手中掂了掂,比想象中厚、重,应是重甲,若都是重甲骑兵装备,那破甲能力则是衡量一件武器优劣的标准了。 一般,要破重甲,骑兵用枪、马槊,步兵用刀。势必要在这两项下功夫了。 正当姚玉京要说明自己所知时,忽见陆韫拿起手里的刀,走近她跟前,指着手里的刀说道:“我需要刀身短一些,宽一些,刀柄长一些,这个血槽细一些。” 姚玉京想起自己看过的相关史料及研究,冷兵器时代,战场上士兵砍杀过后刀面浸血,刀身之上,一般都会设计有血槽,这个刀身刀柄长短度的改变是为了增加杀伤力? 他所说的怎么让她觉得有点像唐朝的陌刀吗?据记载这是最血腥的利刃,一挥之间,骑兵连同战马都一同斩断。 是以,她抬首,凝眸,准确问道:“你的目的是需要一把能有削铁如泥般锋利,同时作战时刀面好清理,能连续作战的利刃?” 陆韫闻言甚是略惊,心叹一个女子如此懂刀剑,他忙颔首道:“对,你可以画出来吗?或许刀身还可以做些改变?” 姚玉京细想了下以前自己看过一个研究,关于这个陌刀,因唐朝禁止这种杀伤力巨大的武器殉葬,所以至今不知实物如何,但是有个古代兵器复原专家考据各种资料,复原了陌刀。 当时那个复原团队做过各种专业测试,也得到了行内诸资深专家的认可,历史上的著名利刃陌刀大概就是他复原的那样,庆幸的是她还记得复原后的那个外形! 只见她拿起纸笔,很认真的说道:“可以!” 姚玉京按照记忆,画身描刃,不一会儿就完成了陌刀立体图,即呈给陆韫看。 见图,陆韫眼神顿时定住,欣喜道:“就是这样!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好!” 说罢,又不由地摸了摸纸上的刀身,“这个刃…是何刃?很是新奇。” 闻言,姚玉京解释道:“这个刀是用来近距离挫伤骑兵的,刀柄长便于马上作战,两面刃便于各方位砍,异常锋利,还是蛮重的。” 想到不同兵种兵器适用兵卒极为不同,故而又问道,“我们是不是有很多兵种?重甲的多用矛刺穿,我看这儿还有钩镶,好像都挺重的。” “是!!”,陆韫眼睛像是溢出了光,还沉浸在陌刀的震撼里,只见他拿着画纸激动道:“我马上传匠人按此画铸造试之!” 忽而又想到姚玉京刚才的提问,又补充应道“是的,匈奴皆着重甲,我们用矛穿破之。”捏了捏手中画纸,难掩兴奋道:“妙极!以安你怎得如此奇想!真是出于其类,拔乎其萃!” 姚玉京略感不好意思,道:“谬赞…谬赞…” 思及自己如此暴露所知,此时陆韫眼中的自己可能太过独特,姚玉京想了想解释道:“过奖了,因我祖父从军多年,喜阅读各古籍,常给我讲解军事知识,还有各种兵器。像《孙子兵法》、《武备志》等。是以,我对此类了解很多,这个刀我取名为陌刀。” 顿而又补充道,“我还想到几个兵器组合,之前我们多用钩镶,因为时下战争大都重甲,就诞生了能力更强的马槊,想必槊你们已有用到,那么为了对应槊,是否有防护更强的铠甲?其实,我和家人也研究过这类破护组合。” 陆韫闻言,自是惊喜无比,急道:“槊是有用到,重甲能破之,你说的防护是何,愿闻其详!” 姚玉京定定道:“超亮明光铠防槊。” 明光铠是南北朝至唐时期流行的胸前有两片板状护胸的铠甲,是否始于南北朝尚未证实。但敦煌出土过唐朝改良的明光铠,它是由1590片鱼鳞甲和644片长条甲编缀而成。 明光铠防护能力极强,为唐十三铠之首,胸前和背后有金属圆护,打磨的极光滑,颇似镜子,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故名“明光铠”。 须臾,姚玉京又以立体画法描绘明光铠以示陆韫,画毕她道:“这铠甲胸前和背后有金属圆护,要打磨的极光滑,颇似镜面,见日之光,天下大明,故名明光铠。” 陆韫闻言惊叹不已,正收执画纸、细细观摩,姚玉京似想到什么,忽地从他手中抽出画纸,“我再改改。” 画笔游走,未几便见纸上盔甲变了个样。 姚玉京指着改好的画稿解释道:“这是穿甲士兵的整体造型,你看这样更明了!头盔护耳上翻,顶竖长缨;护颈以下纵束甲带,到胸前横束至背后;胸甲中分为左右两部分,上面各有一块圆形甲板;腰带下垂膝裙、鹘尾,下缚吊腿;披膊作龙首状。” 陆韫又是连连赞叹,“奇哉!你,好生了得啊!”亦不禁寻思:这少女刹那间能想出来这么多利刃强器,甚博学,此重器若成,便能护国护百姓,真乃极好的事! 姚玉京闻言,欢畅愉悦,双颊也蓦然红了好几分,“岂敢,岂敢,我就是喜欢研究些杂七杂八的知识,如果能对你,还有时下的百姓有所帮助,我会感到很高兴,且很荣幸。总之,我会知无不尽,尽无不言!” 说完又想到自己的穿回之事,也缺工具。 只见她又着手绘起了洛阳铲。 绘毕她把画纸交给了陆韫:“这个是洛阳铲,一种考古工具,麻烦你们的人帮我打一个。” 陆韫立即接过:“好。”并没有多问。 实则,今日姚玉京给他的惊慨太多,及至此刻年轻男人的心口仍砰砰作响。 见义勇为不说,又会医术,晓奇门,知遁甲,当是无所不知。 其实,他心里隐隐还有些莫名的感触,回想姚玉京那真诚的、生猛的、发光的话语;那灵动的、活泼的、俏丽的面容,他的心竟不由地微荡起来…… * 窗外霞光映天,温风拂过,带来阵阵绒花树的馨香。 无用之用,方为大用。 生存需要功利,而生活需要的是好奇与享受,人类要生存,但更需要生活。 姚玉京很庆幸自己以前不被世俗裹挟,自顾自地好学多究,只按自己的节奏生活。 擅骑马,懂菜谱,知兵器,会画画,在这千年前的古代,她这“无用”的杂学与奇研竟能有所用,还能帮助到他人。 在连日的隐秘沮丧中,终让她重拾了一份对陌生世界新生活的掌控,也让她心内瞬间卸下冗余,顿觉舒畅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