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心动的约会时刻还有13个小时14分钟52.0秒就要到来了！

文诚是人生中第一次约会，激动极了，在房间里亢奋地踱来踱去。源源不断的肾上腺素让他的外周血管使劲收缩，并且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交感神经如此兴奋，以至于粘稠的唾液堵了满咽。这该死的爱情的滋味！

正所谓细节决定成败，习惯决定命运。他知道一个外貌英俊、举止优雅、博学谦和又带一点点神秘感的男人往往能给年轻女生留下良好的印象，尽管文诚和这类人全不沾边，他也可以努力表现得仿佛干净整洁且不贫穷。于是他收下刚用香味洗衣粉洗干净并晒干的红灰蓝三色花格子围巾，按照百度首页的教程折叠好，紧贴书包的边缘塞进去。

他还需要装成一个善于替他人着想，又能未雨绸缪的人。把手机提前调整成震动模式只是最简单的一步。接下来，谨慎的文诚考虑了各种可能危害到对象的约会体验的意外：万一寒寒忘带眼镜布了，万一寒寒忘带餐巾纸了，他在包里放了两块洁净细腻的眼镜布，多次翻阅聊天记录考证寒寒究竟是更喜欢蓝色还是粉色——如果是后者的话最好再买一块眼镜布。并往书包里填入一包还没开封的400抽餐巾纸。

完成了这一切，他又进一步思考各方面可能的细节：万一她渴了怎么办？万一等饭太久饿了怎么办？以防万一，文诚往包里塞了一瓶崭新的矿泉水，一颗蓝莓味棉花糖和一桶小型的红烧牛rou面。再看看桌上零星的陈皮糖，他担忧陈皮糖是贫穷的象征，便没有装入。

对了！无微不至的体贴也是很重要的。万一她受伤了怎么办？生病了怎么办？接触到了过敏原，哮喘发作了怎么办？文诚被自己醍醐灌顶，翻出一些棉签，一瓶碘伏，一盒创可贴，一卷纱布，一块三角巾，一包一次性医用口罩和一瓶在有效期内的哮喘吸入药。

认真负责且充满爱心的文诚还想往包里塞入一瓶生理盐水，一包缝合套装，一只小注射器，一瓶利多卡因，一把听诊器，一本现代汉语词典（第七版），一把喉镜，一台B超机器，一台X光机器，一台CT机器和一个手术室。

但是把包塞得鼓鼓囊囊出去约会，会不会有失本地的礼节？于是他没有这样做。

差点忘记了小礼物！文诚猜想寒寒会喜欢新鲜四叶草，他专程赶到城郊的四叶草富集地区，挑选了长势最好的一株，摘下后立刻放入干净塑料袋，包裹以毛巾，放入有冰块的袋子中冷藏。植物是免费的，然而礼轻情意重。

好了！文诚底气十足，跃跃欲试，期待着明天的约会。

（二）

可悲的是，命运同文开了一个硕大的玩笑。

他关心的林祎寒既没有受伤，也没有感冒，更没有哮喘发作，而且自己带了餐巾纸，近视度数不高，没有戴眼镜出来。

然而，当她向扭蛋机看了3秒以上，文便开始寻找硬币。他发现书包里根本没有现金，除了两个五角。

人，究竟算不过天。

走过扭蛋机的一条街，一个展现无微不至之照料的机会砸在他的头上：宽大的马路上车来车往，马路如虎口。文诚猜想一个高质量男友会牵着她的小手，挡在车流来的方向。可是犹豫抓住了他——第一次约会就牵手是否符合礼节？正打开手机搜索时，两人已肩并着肋，以整齐的步伐走过了人行道。文诚悔恨地低头一看，只看见她黑色的头发。

幸好，林祎寒对文诚的礼物表现出极大的惊喜。眼前这根软塌塌、湿漉漉、糟兮兮的草令她爱不释手，因此文也忘记了追究保鲜失败的原因。

“最鲜嫩的叶片，也会归于尘土呢。”林祎寒把四叶草捧在手心，风使之干燥。

“但至少它在你的指尖留下过香气。”文诚挤出一点温暖而不露牙齿的微笑，眼角眯了眯，努力出模仿文艺青年深沉忧愁的气质，“亲自来人间一趟，这便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