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要找的人在这儿。” “他们在这里。” 实在太意外了。 谁也没有想到杨力耕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冲出去。哪怕是最饥饿最疯狂的血纹犬捕捉猎物的冲击速度也比不上这位老者。 在场众人目瞪口呆,甚至怀疑自己的眼神是不是看错了。因为就在几分钟之前,杨力耕还有气无力靠在椅子上说着令人感慨的故事,感觉对黑暗的人世间早已看开,哪怕凌子涵当场挥刀割下他的人头也无所谓。 严尚祖十分警惕,他右手持刀笔直对着从正前方狂奔过来的这个陌生老人,同时调整安装在左肩上的小型探照灯,用明亮的光线将其罩住,看清楚来人的模样。 “你是谁?”他厉声喝道。 “我……我是你们的人。”杨力耕从未像现在这样清醒。他在距离刀锋三米左右的位置停下脚步,双手胡乱比划,急急忙忙表白身份。 亲信一直跟在严尚祖身边,他皱起眉头仔细往前仔细看了看便一直摇头:“我没见过你,我们碎骨帮没有你这号人。” 杨力耕感觉心脏狂跳速度骤然暴增,仿佛随时可能冲破肌rou与皮肤的障碍冲身体内部猛然跃出。他急忙不可待地连声解释:“我没骗你,我真是碎骨帮的人啊!王超答应我回头就把我的身份报到岁古镇那边,不信你问王超啊!” 亲信下意识地想要张口,却在关键时候忽然闭上嘴,侧过身子小心翼翼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严尚祖。 “王超死了。” 严尚祖缓缓收刀,换了一个较为舒服的捏握姿势。他用不善的目光盯着杨力耕,淡淡地问:“你和王超是什么关系?” 杨力耕抬手抹了一把从洗漱白发根部渗出来的密集冷汗:“王超答应带我进对碎骨帮,他还答应……” “这不可能。”严尚祖上上下下将其打量一份,语气森冷:“碎骨帮不会要你这样的人。” 他没撒谎,这是实情。 荒野上的帮派收人有其规矩,有实力强悍的才要。只要改造程度高,有着强大的战斗力,就算年龄大一些也不是问题。 “王超收了我的钱,他收了我的钱啊!”杨力耕双膝一软,不由自主就朝着严尚祖跪了下去。他可怜巴巴地说着,满面都是哀求与期待的神情。 严尚祖眯起眼睛问:“他收了你多少钱?” “三个……”杨力耕刚说了一半就连忙改口:“哦,不对,是五个……他收了我五個银角。” 严尚祖目光微凝。 他想到之前看过的那段视频,王超大声喊叫着,向凌子涵讨要五个银角。 严尚祖从鼻孔里发出不屑一顾的冷哼,言语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讥讽和嘲笑:“就你这样的老狗也想进碎骨帮?还五个银角的入帮费?” “就算编故事你也多少花点儿心思好不好?” “我刚才就说了,碎骨帮不是什么人都要。至于伱和王超之间究竟有什么样的交易,那是你和他之间的事情。” “想进碎骨帮的人多了,区区五个银角你觉得就能把我糊弄过去?老东西,你自己蠢也就罢了,难道你以为我和你一样都是低智商生物,跟你一样蠢吗?” 说着,他快步向前,一把抓住杨力耕的咽喉,以巨大的力量将其高高举起,脚尖离开地面。 “是不是你告诉王超上次进山拣货有人赚了大钱,让他今天守在路口找那两个年轻人的麻烦?”严尚祖满面阴沉地问。 他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没想到刚进崖子镇,主动凑过来的这名老者就是当事人之一。 杨力耕的两条腿在空中乱蹬,双手死死扳住严尚祖的胳膊拼命挣扎,想要从对方铁钳般的虎口松脱出一丝缝隙,然而无论怎么样做都无法使出足够的力气,只能大张着嘴,痛苦绝望地大口呼吸。 “我……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他如脱水濒死的鱼,好不容易从喉咙深处吐出几个不连贯的字:“求……你……放了……我……” 严尚祖仰起头,用邪恶狰狞的目光注视着他,发出声量巨大的狂笑。 “你能帮我做什么?” “你能狩猎?还是能打得过别人?” “就你这身又破又旧的烂零件,对我没有任何用处,死了还得让人浪费力气给你挖坑填坟。” “所以……嘿嘿嘿嘿,去死吧!” 机械臂骤然发力,彻底粉碎了杨力耕脆弱的喉管。极度惊愕与痛苦的表情凝固在他脸上,仿佛那原本就是雕刻在枯瘦脸庞上的诡异纹理。 严尚祖将手上的尸体高高抛起,很快听见从身后传来的重物落地声,以及无数个惊喜贪婪的混合人身。 虽然他老了,可是也能卖钱啊! 严尚祖继续大步向前,他在距离酒馆不远的位置站定,带着无比凶狠且令人畏惧的气势,再次将刺眼的探照灯光照范围调至正前方。 “谁是凌子涵和廖秋?给老子滚出来。” 凌子涵明显感觉到从紧贴自己右臂的廖秋身上传来一丝震颤。 他偏头看了一眼老友,那双熟悉的眼睛里流露出挣扎的目光,有狂暴,有杀意,还有显而易见的胆怯和畏惧。 按照黑暗世界的实力划分标准,他和廖秋都属于“丁”级初生体。 严尚祖威名赫赫,他这个碎骨帮主真正是通过杀戮与鲜血才坐稳了现在的位置。 “乙”级与“丁”级之间相隔两个阶段,他强大的战斗力对凌子涵和廖秋彻底构成碾压。 凌子涵抬手在廖秋肩膀上轻轻按了一下,带着脸上若有若无的笑,缓步从人群里走出。 他用清澈如水的眼睛注视正前方那个高大魁梧的钢铁人影:“我是凌子涵。” 严尚祖微微怔了一下。 在来的路上,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与画面,唯独没想到目标就这样毫无掩饰主动站在自己面前,以富含男性魅力的清朗语音报出姓名。 难道这小子活腻了故意找死吗? 还是他有着某种倚仗,毫不畏惧? 如果是第一种,这个年轻人肯定脑子有问题,不是被自己这边多达上百的碎骨帮众以之前活活捏死杨力耕的行为吓呆,就是心知肚明自己不会放过他,主动跑过来求死。 这种事情在荒野上很常见。尤其是夫妻与亲子之间,主动求死以命换命,让其他人活下来。 凌子涵和廖秋……前者已经出现了,难道他想要以这种方法换取廖秋活命的机会? 严尚祖再次眯缝着眼睛,注视着光线照耀下的凌子涵。 如果……如果是第二种,对方手里掌握着强大的底牌,该怎么办? 如果他真是唤火者呢? 严尚祖忽然觉得有些头疼。 唤火者的可能性之前已经被他当众推翻。他认为那才是最符合逻辑的解释,也是之所以带着大量帮众来到崖子镇抓人杀人的理由和动力。 然而看着对方坦然的表情,毫不畏缩的动作,以及那双黑色眸子里释放出的冷漠目光……严尚祖忽然觉得一阵头大。 不,应该是头皮发麻。 他心中不禁有些后悔。 早知道如此,就不该大张旗鼓。 解决问题的方法很多,偏偏自己选择了最糟糕的一种。 严尚祖绝对不是性子胆小。对黑暗荒野上的人来说,“尊严”两个字一钱不值。 可他内心深处仍然存在着一丝蠢蠢欲动的期盼。 万一我猜错了呢?他不是唤火者。 不是不可以当众认错,可那样一来,就意味着自己在碎骨帮的威信与颜面彻底扫地。 思虑良久,严尚祖面部勉强挤出一丝凶狠,右手持刀指向正前方,问:“是不是你杀了王超?” 这问题实在太多余了,然而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做无用功。 王超? 这名字对凌子涵来说很陌生,他皱起眉头思考片刻,很快从脑海深处翻出那个姓王的中年男子影像。 “没错,是我杀的。”他好整以暇地站在那里,脑子里却飞快计算着对方可能的出手角度与自己逃避的方位,同时解释:“他不守规矩,要我额外给他三个银角的进山费。” 廖秋也从人群里走出,与凌子涵并肩站在一起,冲着严尚祖大声怒斥:“你们碎骨帮做事不讲规矩。我们已经花钱买了通行牌,你们为什么还要额外收钱?” 严尚祖被他说得有些恼羞成怒:“就为了这点儿事情杀人,你们觉得碎骨帮很好欺负吗?” 凌子涵笑了,这次的微笑发自内心。 “听你的意思,那应该是我们活该被勒索,活该被欺负了?” 他察言观色,看穿了严尚祖心中发虚且不确定的成分。 之前在路口释放火球杀人虽是不得已而为之,某种程度上也是凌子涵故意彰显实力。 他以为碎骨帮知难而退,这事儿算是过去了。 没想到对方竟然步步强逼,一直追到崖子镇。 不等严尚祖开口,凌子涵仰起头,扬起自己的右手,在半空中缓缓活动着五根手指。 “要打一架吗?” 他用冷傲的语气追加筹码:“或者你觉得我这个人斤两不够,想要自己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