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对方身型很瘦,头戴黑色棒球帽,全身又穿着同一色系的宽大运动服,看上去毫无性别特征,但张九州立刻就判断出对方是名女子。看着她越跑越近就快撞上他时,那女人猛得一蹬腿,伸脚踏墙借力飞身跃起,瞬间甩腿踢向张九州的面门。
“小心!”
“哇呀!好可怕啊!”
“啊!”
丁成玉的警告声、张九州夸张的惊叹声、黑衣人倒地的闷哼声,同时响起。接着走廊又迅速恢复了平静。
而张九州安然无恙,他蹲下身,看着因扭到脚而倒在地上的黑衣人,嘴角又弯了起来:“你怎么啦?脚受伤了吗?要不要我扶你?”
女人的帽子掉落在一边,容貌一览无余。她长的很美,精致的五官、美好的皮肤、小巧的瓜子脸,标准美女一个。只是此时美女微皱着眉头,额头布着细汗,乌黑的长发也稍有凌乱,显得她有一丝丝的狼狈。
丁成玉跑至张九州身边,惊于女人美貌的同时毫不客气的开口说到:“你是谁?干吗跑到李老师的病房?”
虽是向那神秘女人问话,但眼光却又飘向正露出痞痞笑容的张九州。明明是看到这女人要踢到他了,却怎么……他是怎么躲过那一脚的?没看到他动过啊!看来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对方是个三脚猫。不过还是让丁成玉很纳闷,张九州的那声“好可怕啊”白痴都能听出来是装的,不仅假而且是很欠揍的声调。
“别傻笑了。快报……呀~”不等丁成玉那个“警”字说出口,只觉一阵劲风扫来,她再一次摔在了地上,只是这次有张九州垫底所以不是很痛。
“你干什么?”搞什么,这家伙抽什么风啊!干吗突然拉她一同倒下。
定了定神,发现眼前竟多了一个人,一个高大壮实,留着长发绑成马尾的男人。这人浓眉大眼,像座黑塔似的站在他俩面前,气势惊人。
只见他忽然单膝跪地面对那神秘女人说道:“夫人!您没事吧?!都是阿仁的不是,让夫人受苦了,您且在这休息让阿仁替您教训他。”
没想到这人外表粗狂,说话倒是文绉绉的,听口音像是北方人。不仅如此他的穿着也怪异之极,虽是穿了一件深色夹克,但在腰间竟系了根深色布条,如果换成白色准以为这人家里有丧事。更绝的是他那两只牛仔裤的裤管口上也系着同样的布条,再配了双极不协调的黑色布鞋。这样的打扮别说在现今的农村就算在少数民族中也没有吧,何况是在这大都市里。
“不,阿仁。我们走吧,是我自己技不如人。”黑衣女子开口阻止他,声音清脆温软。
“不可。此人身手了得。却故作无意,实在可恶。”男人指着张九州眼闪精光。
“是你们自说自话跑到别人病房,还要说我们欺负你们。哈,这世道真的那么黑白不分了么!”丁成玉口气很硬,其实心里直打颤。
“小珏,你退到后面去。不管发生什么都别靠近!”张九州把丁成玉拉到身后,刚才自己一时大意差点让小珏受伤,今天算是遇到真正的练架子了。
“你~~~”丁成玉心里担心却又说不出口。
“别担心,打架我还是有两把刷的。嘿嘿……”
“恩!你~~~~要小心!”丁成玉心里又惊又疑,可情势不允许她拖泥带水。
张九州愣了一愣,随即两眼弯成两条细缝,对丁成玉露出大大的笑容,但转身面对对手时却又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教训我!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了。”
“少罗嗦,看招!”大汉话一出口身型已快速逼了过来。
丁成玉只觉眼前一花,随后的画面让她半张着嘴,眼睛更是越瞪越大。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以为是这几天陪夜睡眠不足而产生了精神恍惚。这太夸张了吧,要在武侠片里肯定算是高手了。只因她完全看不清那两人的动作,或者说她完全看不清那大汉的出招方式和身型变换。这样大的块头,速度竟能如此之快。
而真正让丁成玉惊讶的还是张九州,本以为他再怎么有能耐也多少要吃些苦头,但她绝料不到他会这样厉害。对手动作如此迅猛,可到现在竟然连张九州的一根汗毛都没碰到,他就这么双手背在身后,身子随着大汉的招式而微微晃动,双脚的动作虽不大,却是伴着对方的攻击移动着步伐。
更诡异的是,他俩这样激烈的缠斗所发出的动静也只是低沉的哼哼声。根本不如她当初所想,等这俩人打起来发出巨大响声,然后惊动医院其他人,接着报警,最后就可以把这两个可疑人物一网打尽。看来是她太天真了,求人不如求己。
丁成玉悄悄拿出手机,微微侧过身,偷偷瞄了眼那黑衣女人,那人看起来似乎比她更着急,根本没注意她这边的举动。
只是丁成玉丝毫不知她身后的房门毫无声息的打开了一条缝,接着这条缝逐渐扩大,逐渐变宽直到能容一人进出的空间。一个消瘦的人型缓缓出现,定定的站在丁成玉身后,接着探出一只惨白的手伸向前方的女孩。
左肩上突来的一股轻微的重力使丁成玉身子一僵,感觉有人从后方搭着自己肩膀。难道还有第三个人?该怎么办?握着移动电话的手心沁出细汗,心跳开始加速。
“丁成玉啊~”
身后的人凑进她的耳朵,干涩暗哑的嗓音唤着她的名字。
“哇~啊~~~~张九州!”丁成玉忽然大叫着向前跑去:“鬼啊~”
正斗的激烈的两人随着丁成玉的尖叫声瞬间停止、分开、气定神闲,好似刚才的打斗根本未曾进行过。
丁成玉吓的也不管不顾了,直往张九州那边跑,一下子窜到他身边,躲在了他的背后仅伸出一只手,指着前方,示意他往那边看,根本没顾虑到离她不远处那功夫了得的神秘男人。
张九州借着暗淡的灯光朝丁成玉指的方向看去,开口到:“李老师!!!”
随着张九州的话语,包括那两名神秘人在内都微微一震。
与此同时,丁成玉刚才的那声尖叫终于起到了她先前计划的效果,惊动了院内的人们,脚步声从四方传来,不时夹杂着人声。
听到动静的丁成玉放松了些许,惊喜的朝刚刚奇迹般醒过来的李秀梅跑去。她这突然的举动使得紧盯那两名神秘人的张九州微微转过脸,想对她说要小心的同时连带着视线也随之离开了那一男一女。就在这分毫之间,大汉抓住了这空挡,拉着那名黑衣女子疾步后退。
不好,他们要逃跑!丁成玉心里一惊,而张九州已反应过来,追着已退到楼梯口的那两人,不一会,三人就消失在了紧急出口处。
丁成玉怔怔的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直到医护人员赶到,围住她和李秀梅。
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几名年轻护士就惊慌的冲去打电话报警了,而更多的医生护士则拉着李秀梅进入病房开始对她进行全身检查。
场面一时非常混乱,那位曾检验李秀梅中毒药物的老教授也来了,边检查边发出是奇迹的感叹。大伙只顾着手边的工作,也忘了把不相干的人请出病房,丁成玉这位闲杂人等就这么留在了病房内,为了不妨碍他们出入,她向病房角落退了几步,可只移了几小步就感觉脚跟碰到了什么东西。
低头一看,是一只小瓷瓶,蹲下身拾起。细看之下,原来是一只青花瓷瓶,虽小却做的很精致,口上塞了团似乎是用红色绒布包着的软木塞,把小瓷瓶放在耳边摇了摇,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抬起手想打开看看,可丁成玉又忽的停下动作,想了想,放开想拔下塞子的手,接着倒过这小瓶子看着它的底部,果然,上面印有一个图款,可是太小一时也看不清是什么图案。
这个是李老师的东西吗?
“呀,你怎么在病房里。快出去,快出去。”年轻女护士突来的高八度声音惊的丁成玉差点没把手上的东西震掉。
心有余悸的迅速把小瓶子往衣服口袋里塞,丁成玉乖乖的出了病房。抬眼一看张九州已经回来了。
“我没有追到他们。”
对此丁成玉也没说什么,而转眼正瞧见几名警方人员正向他们这边走来。
而张九州突兀的扳过丁成玉的脸,看着她,难得郑重其事的说到“小珏,你听我说,过会儿我们要做笔录,请你别把我与那男人打斗的一段说出来好吗?算帮我个忙。”
丁成玉眼里先是露出一丝疑问,但随即也严肃的盯着张九州,两人就这么对视着直到警察快走到他们这边,丁成玉才开口到:“你欠我一份人情。”
张九州黑色的深邃眼瞳内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然后笑的一脸灿烂:“嘿嘿,悉听尊便!”
两人转向一处,一同面向走来的警察。
第二天下午,病房里的人很多。丁成玉和她的同事们、领导罗文伟、失踪者林月兰的父母、昨晚醒过来的李秀梅与她那刚从加拿大赶回来的儿子、还有两名警方人员,其中一位制服始终笔挺的是小李,另一位穿着便衣的中年男子,大家却未曾见过。只是没有见到韩森。
众人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想知道李秀梅在林月兰失踪的那天晚上到底看到了什么,毕竟她是唯一和林月兰同住一个房间的人。
小李率先开口:“我先来介绍一下,我身旁的这位是我们刑侦大队的黄国强黄副队长,是局里特地把在休假中的他招回来接手此案的。黄队长经验丰富,在我们这里是数一数二的。”
大伙一听这话脸上或多或少都显现出意外和疑问。尤其是林月兰的母亲,一听到要换人调查急着就要开口提问,但被丈夫止住了。
看到人人一脸疑惑的样子,始终面容严肃的黄队长开口说到:“我知道大家有点意外,但韩队长被上级临时调走办理其它案子了。如今这个案子由我接手,希望大家能尽力配合使案件早日侦破。”
黄国强四十来岁,平头,方正大脸,中等身材,一脸严谨务实的样子。他说完对小李点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小李会意,接着说到:“好了,李女士,您可以开始了。”
李秀梅点点头,环顾了下周围,想了想便开口说起了那天的情形。
那里的环境不似城里,晚上屋外雾气重重丝毫没有月光,屋内灯一关瞬间便被黑暗完全笼罩。林月兰,李秀梅两人是凌晨1点多睡下的,虽然是在陌生的地方过夜但可能是累了,李秀梅一沾床就睡着了。
房间里很安静,安静的甚至有点过分。但在这寂静的背后似乎又有种躁动在逐渐扩大、蔓延。
不知过了多久,李秀梅不明原因的瞬间醒来,她翻了个身找到最舒适的姿势,想乘着浓浓的睡意再次进入梦乡。只是那股莫名的躁动一直让她无法安睡。神志始终是迷迷糊糊的,空气似乎变得很厚重,隔绝了所有的声音,连她自己的呼吸声仿佛也变的很遥远。
也许她是睡着了吧,只是在做梦。
李秀梅下意识知道这环境看似平静,其实在离她很远的地方有着什么动静,且这动静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她静静期待着,期待着能听的更清楚。终于李秀梅听清了,原来是在叫她!
叫她?!怎么会是叫她呢?
李秀梅微微睁开眼,原本舒展的身体变得有点僵硬。自己刚才是作梦吧。
凝神静听!
不,是有人在叫她。那声音好熟悉,对,是小姚的声音,是林月兰在叫她。
“李老师~……”
“李老师~……”
她在喊她?什么,听不清啊,她说什么?
“李老师~救我,救救我!!”
李秀梅一动不动,全身僵硬。是真实,还是幻觉?她悄悄伸出被子下的手摸了摸,旁边没人,小姚没睡在床上。那不是梦,不是幻觉。
啪~一阵玻璃器皿打破的清脆响声,在这寂静的黑夜显得格外刺耳。李秀梅惊的一下子坐了起来,翻身下床。
有光!但不是灯光,而是昏暗的烛光。停电了么?哪来的烛光?
寻着暗淡的光源看去,她隐约见到两个人影正背对着她远去,其中一位看似林月兰,她似乎正被另一名陌生男人硬拽着。
是绑架!?
李秀梅又怕又惊,想叫又叫不出,然而可能是惊吓过度,她的双脚反而下意识的往林月兰那边走去。渐渐的她恢复了点自我意识,可人还是抖的厉害。见那神秘男人并没有发现自己的所在,心里稍微安定了些。
咯啦啦~
意识到自己脚下踩到了什么,像是玻璃碎片。李秀梅顿时收住脚步站在原地,惊恐的看着前方,生怕这声音惊动了那陌生人。但有时怕什么就来什么,在声音发出的刹那,男人身子也定了定,然后缓缓转过身看向李秀梅这边。
李秀梅吓的一动不动,甚至屏住了呼吸,感觉那男人一直盯着她,直到她以为自己也要遭到不幸时那人竟转开了视线回过身,接着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那男人拖着林月兰直接穿过前面的白色墙壁,消失了。
看到这情形,李秀梅一时也没反映过来,只觉自己是花了眼,想上前看个究竟,可突然身前又出现一人影,在她面前晃了晃,然后李秀梅就失去了知觉,直到昨天晚上才奇迹般的醒来。
“好了,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了。我也只记得这些了。”李秀梅接过儿子递过来的茶水喝了口。
众人的神情有点茫然,好像对她刚才的话还没有完全消化。
“什么,就这样没了?”崔文群率先开口。
“对啊,难道这样就结束了?”明文倩想,这太扯了吧,李老师不会是得了什么后遗症,脑子不清楚了吧。
“对了,虽然当时很暗,但我永远也忘不了绑架林月兰那人的眼神。像刀,一把利刀。”李秀梅以为他们嫌她说的不够清楚,赶忙补充到。
“那他长什么样。”明文倩插嘴到,也不管一旁的已瞪了她好几眼的警员小李。
“想看清又看不清楚啊,屋外的雾气像是进了屋里,模模糊糊的,所有东西都若隐若现的样子,唉~~~~~”
“妈,那后来的人影是怎么回事,是他给你下毒的吗?”李秀梅的儿子露出担心的神情。
“这个,其实到底有没有那个人影我还不是很确定,这还是我昨晚想了一晚上才稍稍找回的一些记忆。”
听李秀梅这样说,林月兰的母亲再也忍不住了,哽咽的说到:“那,那我们的月兰到哪里去了??老头子,我们该怎么办啊!!”
“老太婆你冷静点。不过,这,这不通啊。什么穿墙消失,无机之谈。”
“……”
病房里顿时炸开了锅。
“大家静一静,还想不想让我们警方把事情调查清楚啦。”警员小李扯开嗓门:“都给我安静下来,否则就以妨碍公务之名全给我出去。”
瞬间,房里鸦雀无声。都是“蜡烛”啊,不点不亮。
“这还差不多。”小李抬头看了眼黄国强,买力的把工作本又翻了一页准备继续记录。
黄队长顿了顿,口气有点犹豫的说:“李女士,你说‘穿墙而过’是,是怎么回事?”
“我也知道你们会以为我脑子糊涂了,世上哪会发生这种事。可是我真的是亲眼所见,他们就这么穿墙消失了。”
“会不会是当时光线太暗,你没有看清楚。”黄队长尽量让自己符合逻辑。
众人听了他的话,似乎也都非常认可。
李秀梅犹豫着回答到:“这个,也有可能。唉~~~~~反正这事从头到尾就很怪异。”
“哦,您说说。”黄国强顺着话题引导对方尽量详细。
“当时虽然有烛光但那太微弱了,周围又那么黑,我怎么也看不真切,也只能看到个人形。你说这看不清楚也就算了可是这声音,这声音也……。”
“声音怎么了?”
“刚才不是说我听到月兰在向我求救吗?你想啊,既然她有机会呼救,声音肯定不会轻,在那么安静的夜里,别说同在一个屋子里的我,就算是睡在隔壁的人肯定也能听的清清楚楚吧。可是,可是当时那声音却显的很遥远,人近在咫尺但声音却那么远那么轻。到后来我根本听不到她的呼喊声。”李秀梅说出自己的疑惑:“而且……”
“而且什么。”小李奋笔疾书,性子也急的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