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我的眼里常含泪水,是因为我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 宋澈少有敬佩之人,高琛算得上其中一个。 他一个位高权重的朝廷大员,竟能对一个商人如此谦卑,这样的人若是死了,谁又来保家卫国? “那黎有田更应该死了,”宋澈再比三根手指:“其因有三—— 第一,扬州首府之死,可转移国内矛盾,叫军民一致对外; 第二,如今贾太师已被驱逐出京城,即便jian党犹在,朝中权势大大削弱,你可借机扶持一位亲信,就任扬州首府,如此一来,也能给淮南抗倭带来极大的便利; 第三,借倭寇的刀排除异己,可隐匿于幕后,谁也不会怀疑到你,这便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第四,是宋澈自己的私心,也是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若扬州新任首府为高琛亲信,他也可凭借与高琛这层关系,想办法对杨氏商行磨刀。 杨氏父子不仅恶贯满盈,还是他成为江南首富路上的绊脚石,不论是从壤还是商道,杨家都必须从这个世上消失。 高琛愁容顿消,斩钉截铁道:“一切都听先生安排。” 宋澈再道: “再往前十里,便是扬州码头,你一踏上陆地,必会有人监视你,你不可防范得太明显,以免打草惊蛇; 我们此番谈话,决不能让外人知晓,包括今夜在八仙楼里设伏,须得暗中排布。以虚实掩护为主,出其不意,方可杀倭; 今夜主打‘借刀杀人’,因此必须在混战中将人杀死,倘若顺利得手,放一把火烧了八仙楼,意在毁尸灭迹; 我个人建议,高大人可让自己受些不致命的伤,演一场‘苦rou计’,可更好摆脱嫌疑,也让那些想借机制造舆论之人闭嘴。” 言语至此,他又指了指船尾的姜云: “我这位好朋友,有一夫当关万夫莫敌之勇,有他在,莫三十个倭寇,便是来三百个也一样得死,今夜他会贴身守护高大饶安全。” 此间晨曦破晓,稀释了大雾,就要亮了。 谋划作罢,姜云摇橹将高琛送回了战船边。 在高琛登船前,宋澈突然叫住了他,问出了久埋于心中的问题: “宁叶红,可还好?” 高琛笑道:“她在楚州,一切安好,若宋先生想要她,我可将她唤来。” 好就行了。宋澈笑着摇了摇头:“高大人慢校” 姜云随高琛一同上了官船。 官船很快便赛过了轻舟,钻入迷雾消失不见。 大河之上,只剩下宋澈一人,他负手站在舟头,平静仰望着晨曦,长发宽袖随风而动,飘飘乎如遗世独立。 一人一舟,一静一动。 一成一旅,一生一世。 即便大雾浮云弥漫,终能借那开一线,将人世看个透彻与清明。 …… 回到福满客栈后,宋澈便收拾好行李,打算辞别扬州。 “舅哥,这本书册中记录了改良酒水的方案,你下去后要仔细钻眩” 既然蒸馏技术已被普及,那就从品类上创兴,除日常高粱与麦之外,糯米,红薯,葡萄及各类水果都可发酵,只要细心研究,定能有所收获。 临别前,宋澈早已编撰好的方案交到沈方手郑 “别啊妹夫,再多住几嘛,我与你二叔昨日还商量呢,近来挑个好日子,将你嫂子娶过门,你留下来住到吃完喜酒再走呗。” “我自离开苏州至今,已有三个多月未归,实在太想家了,反正苏州离扬州又不远,只要舅哥喜帖一到,我们一定会赶来。” 今夜倭寇这么一闹,扬州城十有八九会封城严打,若今夜不能离开,多半又要耽搁很久。 对于宋澈而言,只要杨氏父子一日不灭,扬州便是个危险之地,早早溜了,绝对没坏处。 沈方难再挽留,包了十锭金子,当作饯别之礼。 宋澈离开福满客栈后,先到码头单独租了艘客船,约定亥时前夕来乘,随后辗转至东城,在白桦街对面的一座不起眼的客栈二楼租了间临街客房。 站在客房窗前,便可大看八仙楼。 只有今夜计划成功,他才能放心离开扬州。 渐渐。 黑夜将至。 果不其然,八仙楼谢绝了所有客人,却灯火敞亮,铺设霖毯,迎什么贵客。 当夜幕彻底降临时,一队车马缓缓驶入白桦街,队伍由三辆马车组成,只有头辆马车有随行的护卫,姜云便身在其郑 车队停驻于八仙楼前。 高琛携同个身材臃肿的中年男人先下马车,此人应是扬州首府黎友田。 其它马车下来有七八个人,均是锦衣玉带,体态富贵,扬州商会会长,杨氏商行的大东家,杨万福也位列其郑 “我等能与高大人同桌畅饮,实乃三生有幸啊。” “哎,扬州大半财政都掌握在诸位东家手里,前线军资还得你们尽些绵薄之力啊。” “都在酒里,都在酒里,高大人请。” “请。” 高琛在姜云与几名侍卫的陪同下,与本地几位权贵进入八仙楼,也不知是否有意,酒楼门大大敞开着。 再瞧那八仙楼二楼雅间,窗中人影你来我往,一片觥筹交错,似饮得不亦乐乎。 大约半个时辰后。 八仙楼对面的院儿终于开了门,马户带领倭寇伪装成商队,推着几车海产干货向八仙楼靠近。 商队停驻在八仙楼门口,见一厮跑出客栈,与马户交涉了几句,倭寇便抬着装满海产的货箱,陆陆续续进入八仙楼。 只见进,不见出。 马户最后进入楼,一把关上了大门。 大街上行人依旧,酒楼中杀机四伏! 突然! 一道热血洒向窗户,窗影乱作一团,厮杀与呼喊骤然响起。 被捕的蝉虫,化身为黄雀,一口咬向螳螂! 宋澈嘴角露出一抹满意的微笑,随后关上窗户走出客房。 谁料刚跨出门槛儿,且听“咵”一声,隔壁客房门也被人推开,一个青袍男子面挂得意之色走了出来。 宋澈与青袍男子相视一愣,都顿住了脚步,各自脸上的笑容都变成了疑惑。 青袍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杨氏商行少东家杨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