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明珠大会,宋澈与宁叶红都有露面,再加之这女人长得实在太漂亮,难免引人注目。 “不如,让紫韵陪我一起去如何?她昨夜在幕后弄乐,并未出现在公共场合。” “不行,此事事关重大,我要亲力亲为。”宁叶红拒绝得十分坚定。 无奈,为了避免不被认出,二人只有简单易容,宋澈贴上了一撮假胡须,宁叶红也盘起了发髻,换上一身儿不太富贵的衣裳,刻意将妆浓画得成熟黯淡些。 这一对中年夫妇,站在一起倒也般配。 “那么,夫人请上马车。” “谢谢郎君。” 二人很快入戏,同乘马车奔赴灵隐山。 盛世香火浓郁,乱世香火更浓。 求神拜佛保平安,似乎成了当世人之寄托,可泱泱苦境,佛真渡得过来么? 宋澈向来是个无神论者,成事在人,谋事也在人,所谓天意如此,不过是失败者的自我安慰罢了。 抵达慈音寺时,已临近正午。 往来的香客络绎不绝,烧起的袅袅青烟,凝成团团青瘴迷雾,裹着日光盖于山顶,倒真有那么几分仙境气息。 宋澈与宁叶红是来求子的,下了马车便直奔了观音禅院。 观音院中多是成双成对的香客,要么是挺着大肚子来还愿,要么是携手来求子的,比例三七分。 “这观音院真有这么灵验么?”瞧着这么多孕妇,宋澈不由感慨。 宁叶红是信佛的,自打进寺庙,凡遇佛皆焚香叩拜,她道:“心诚则灵呗。” 怀不上孩子,难道不是生理缺陷?与心又有何干系? 二人进庙,添了些香油钱,抽了只上上签,便到耳室旁,找驻守的和尚解签。 解签大致是,根据生辰八字,与夫妻的手相,结合签上信息,算出二人何时能开花结果。 不知宁叶红说的是否为真,反正宋澈随口编了个生辰。 宁叶红长期右手握剑,便伸出了左手,宋澈则伸出了右手。 解签的和尚,瞥了一眼宋澈的掌纹,却拿起宁叶红的手,翻来覆去,又摸又看,笑得好生油腻。 “从生辰八字上来看,二人乃是天上一对,地上一双,前世金童玉女,来世鸳鸯凤凰……二位今夜便在寺里住上一夜,沐浴焚香,待明日早课,我为二位诵经福音,不出半个月,夫人必定兰梦之征呐。” “那大师,我来年会生儿子,还是生女儿?会有几个呢?”宁叶红不知何来的兴奋。 和尚一本正经道:“从夫人的手相来看,未来将会生一龙一凤,一儿一女呀。” “那我呢?”宋澈将手相呈给和尚。 和尚看了一阵,嘶了一声,“从官人手相来看,您这一生桃花茂盛,至少会有四个儿子,三个女儿……” 宋澈嘴角一抽,心里暗骂,这老秃驴,尽会瞎说,“……多谢大师解签,若我明年能够得子,必携重金还愿。” 他也懒得听这和尚鬼扯,拉着宁叶红便离开了观音庙。 “姓宋的,你可以啊,四个儿子,三个女儿,你家夫人,生得了这么多么?”宁叶红似笑非笑,打趣问道。 宋澈却道:“这和尚,举止轻浮,一脸油腻,眼中暗藏yin光,定不是个好东西,他的话就图一乐,你还真信了么?” “他说你一生桃花泛滥,这点我坚信不疑,便是你那姓周的小姨,还有被你救下的何香莲,她们瞧你的眼神可不似友情。” 宁叶红望着宋澈,她的眼神其实也不一般。 宋澈说道:“那又如何?我只是个赘婿,难不成还能三妻四妾?” 宁叶红说道:“你这么有才,大可自立门户。” 自立门户?除非丈母娘老蚌生珠,给沈家添个儿子。 “我却觉得,当姑爷,比当老爷更自在。” 若是自立门户,当了一家之主,生一窝儿女,年轻时还可融洽,老来如周家那般争夺财产,搞得手足相残,乌烟瘴气,怕是死了也不能瞑目。 下午,宋澈与宁叶红借着游玩之意,对慈音寺进行了盘点。 空海和尚身为监寺,是除方丈外寺院的二把手,居住地为慈音寺后院的“德法楼”。 宋澈本想去找找空海和尚的文献字迹,可惜后院乃佛门重地,香客不得轻易入内。 白日里进不去,只能晚上夜探,这可是宁叶红的拿手好戏。 “你瞧,这锦鲤多漂亮。” 宁叶红也暂且放下任务,放心大胆地游玩起来。 慈音寺坐拥灵隐山头,山水楼阁,风景秀丽,又逢六月天,荷花月季开得正浓,不少才子佳人结伴来赏,可谓是其乐融融。 宋澈便安静地跟在宁叶红身后,这个女人反差实在有些大,俏皮起来比沈文君还天真,可杀人时却眼睛也不眨一下。心里时而蔷薇,时而猛虎,叫人捉摸不透。 瞧她的年龄,多不过二十出头。 一个二十来岁的女人,换做是现代,兴许还在大学里享受青春时光,而她却已刀口舔血,游刃江湖。 傍晚,寺院为留宿的香客准备了斋饭。 吃了斋饭后,便依次安排住宿,普通香客在东厢,男女分开,有钱香客在西厢,有独立的院落。 为了方便今夜行动,宋澈在西厢租了个小院。 入夜后的慈音寺,有别样的喧嚣,汹涌的潮水声此起彼伏,山风刮得呜鸣作响。 杭州钱塘湾,每逢初一十五,便是潮汐最盛大之时,看今夜星月隐匿,乌云滋生,这两日必定会有一场大暴雨来附和这钱塘江潮。 山上不乏寒凉,宋澈与宁叶红洗去一日疲劳,便双双入了客房。 客房内十分简单,只有一张床,两个蒲团。二人是假扮夫妻,自然不能同床共枕,宋澈便将两个蒲团连在了一起,准备在地上将就一夜。 “要不,你来睡床,我乃习武之人,不挑地方。”宁叶红嘴上虽这么招呼,可坐在床上的屁股,却丝毫没能挪动一分。 宋澈欠了欠了身子,枕着脑袋说道:“算了吧,睡榻,打地铺这种事,我早已习以为常。” 宁叶红袖子轻轻一挥,隔空便将烛火熄灭,倒头拉过被褥卧床,沉默了许久,突然问道:“宋澈,你可觉得这慈音寺有古怪?” 宋澈说道:“慈音寺没古怪,里面的和尚却很古怪。” “哦?何以见得?” “他们眼中的yin光,以及嘴角没能擦干净的油花儿,僧袍上滴落的油渍,身上隐隐约约的酒气——当然,这些细节只能证明他们六根不净,是俗人,不一定是坏人,” 宋澈顿了顿,又道:“六根不净是俗人,心术不正是坏人。俗人必生邪念,坏人必行恶事,这群和尚是俗是坏,今夜可见真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