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老爷请您到书房走一趟。”一个小厮被下人带进来，微微弓着腰毕恭毕敬的说道。 现如今，满顾家的下人哪还有一个敢对长生不恭敬的。有道是阎王好惹小鬼难缠，踩低拜高这种事情，越是卑微的人越是做的出来。从前青茶跟黛儿在府里处处受人刁难，现在呢，府里的下人见了她们莫不亲亲热热的叫声姑娘。 当初没有到梧桐苑当差的人，更是对青茶又羡慕又嫉妒。瞧瞧青茶，隔月就能做一身新衣服，头上的簪子，手上的镯子莫不是上品。长生把两个小丫头宠爱的，能比的上那些大家小姐了。 蓉妈眉头微微一簇，这都到了用晚膳的时辰，老爷为何这个时候把小姐叫过去。 长生倒是表情淡淡的，跟着小厮去了。 梧桐苑距离顾定祥的书房不算远，长生却走得很慢。小厮心里虽然着急，愣是不敢催促半句，毕竟长生要入宫掌茶的事情，现在已经传遍了。 …… 青茶跟黛儿到了厨房之后，立刻有管事的大娘迎上来。 “青茶姑娘，黛儿姑娘，可是大小姐有什么吩咐？”管事大娘一脸讨好的问道。 青茶撇撇嘴，从前的时候，她可是对她们爱理不理的。 黛儿最先开口说道：“做几道精致的菜肴，要清淡一些的。” 青茶也跟着说道：“喏，这是菜单。” “好好好，我这就吩咐下去，保准让大小姐满意。”管事大娘接过胆子，立刻就转身吆五喝六的吩咐厨房的人开始动手。 “听说了吗？二小姐现如今在祠堂跪着呢？” “可不是，老爷发了好大的脾气，最爱的那套茶具都摔碎了。” “唉，大小姐如今是威风了，好羡慕那些在梧桐苑当差的人。” “是啊，大小姐脾气好，又好伺候，从不为难下人。” …… 他们站在拐角处议论着，没有注意从墙这面走过的青茶跟黛儿。 “从前他们可不是这么说的。”黛儿小声说道。 以前那些下人都说小姐长得不如二小姐，在乡下长大又没教养，往后肯定嫁的凄惨。 青茶自小就在顾府长大，见惯了这些人见风使舵的本事，拉着黛儿的手说道：“咱们不管别人，只管伺候好小姐。” 这个世道就是这样，你厉害三分，旁人就敬畏你五分。你懦弱五分，别人就欺辱你十分。这些话长生都教导过两个小丫头，努力变得强大总是没错的，可是不论身处哪个位置，都要不卑不亢，不愧于心。 身处高位，不欺凌弱小。 身份卑微，不诋毁谄媚。 长生曾这样跟她们说，两个小丫头从不敢忘。 …… 足足走了一刻钟才走到书房门口，引路的小厮愣是出了一头的汗。他想到老爷的怒气，不由的捏了一把汗，觉着小姐是故意走的这样慢。 门口守着的下人，见长生来了，立刻轻轻的打开门。 长生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进去。 吱呀…… 门轻轻的关上了。 时刻多年，她又一次进了这间书房。 顾定祥有几间书房，常待的却是东苑的这间。按说这里距离卧房远，他却偏偏喜欢在这里办公，宁愿绕半个院子走过来。 长生闭着眼睛都能描绘出这里的摆设，左边有一架屏风，右边是靠墙的书架。墙角有白瓷的浴缸，里面养着几多挽联。窗下有一卧榻，卧榻边上有一小几。 八岁之前，她常常来这里玩耍，闹得父亲不好处理公务，母亲没办法就过来看着她。 想想那个时候的时光，真是遥远的像是前世的梦。 长生深吸一口气，走到书桌前，冷淡的问道：“您找我。” 顾定祥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道：“你决不能进宫。” 呵，找她来居然就是为了说这个？为什么她不能进宫，难道怕她到时候在皇上身边说些什么，连累了顾长华在晋王府中的位置吗？ “这可由不得我，皇上明日就会颁下圣旨，难不成我能抗旨不尊吗？”长生说话还算客气，以她的性子来说，当真是收敛了脾气。 “圣旨的事情你不必理会。”顾定祥冷冰冰的说道：“我自会如同向皇上陈请，你有婚约在身，再过几个月就要嫁人，不能如同侍奉。” 大周的律条还是充满了人情味，若是有婚约在身，即可不必入宫。 长生沉默了半天，缓缓笑了，“是吗？婚约？我怎么不知道我要嫁人了。” 顾定祥拿出一个卷轴丢到桌上，“本想过些日子再同你说的，不过事有缓急，不妨先告诉你。这是太子太傅庶子，同你对过生辰八字了，不日他就会上门提亲。” 长生看了父亲一眼，拿起那个卷轴。 画像上的公子二十出头，看起来比较内敛。容貌算不上多出色，清俊有余应为不足。右下角题着他的出身与名字，太子太傅五子--辛伊。这么一个柔软的名字，大概人也是极不错的。 相府嫡女嫁给太子太傅庶子，怎么看都是委屈的。如果嫁过去，料想谁都不敢为难长生，长生要处处高人一等的。 “我不会嫁。”长生慢慢地合上卷轴，放在桌上，淡漠的说道：“实话告诉您，我会离开长安，离开顾家。所以，这婚事我不会答应。另外，您要是有本事就去求皇上撤了圣旨。” 她敢这么说，是笃定顾定祥没办法。如果他真能入宫求陛下收回成命，今天就不必找她来说这番话了。而且陛下今天在乘风楼说的话太过突然，像是临时起意一般。 长生回来之后特意想过一番，恐怕陛下是刻意让她入宫的。她猜测着，许是姑外祖母的意思，想让她离开顾家，省的被赵氏迫害。 长生说完这些话，转身就走。从十年前她离开顾家的那一天，顾定祥就再也没资格左右她的人生。她的路，只能她自己走。走的方向，也只能她自己去选择。 顾定祥张了张嘴似乎是想叫住她，却没有发出声音。他跌坐在椅子上，那一瞬间竟然有些苍老无力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