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南宝道:“黎浩兄弟真是神速,这么快便探得了林家人和张通的下落。在下佩服之至。林云甫乃我大宋老臣,林大奴又是宗室子弟。他们若能举事,我等理当响应。上次他们要举事,我等来不及准备。 若真如黎浩兄弟所说,林家开春后在泷水要再立义帜,到那时我等理应筹备妥当。不知诸公以为如何?” 吴兴首先开口:“去年元军封锁严密,过冬粮食储备不足。若是开春后仍没有足够米粮,这个仗很难打。” 黎德道:“吴大人,粮草一事可以在开仗后再想办法。会城,香山一带,大小城镇众多。只要打下一处,便可供大军食用一个多月。” 黎浩也说:“我大哥所说不假。我打探下来,周边城镇粮食充足,若是打仗顺利,粮食不成问题。” 吴林沉吟道:“可若打得不顺,那可就危险了。” 梁起兴在一旁说:“吴将军言之有理。兵法云,大军未至,粮草先行。若我军行动皆仰赖劫取敌人粮草。倘若有失,我军危矣。此实取败之道。 再者,林云甫所谓林大奴乃赵必次所托之子赵良今。此其一家之言,不可全信。就算其所言为真,那赵必次不过宗室远亲,以其为号,恐难以服众。 如今王守信全力镇抚冈州至雷州一带海岸,于我等压力甚大。以敝人之见,不如静观其变。林家若真在泷水起兵,王守信必全力攻之。我军当可趁机补足兵员,抢运粮草,以图后计。” 马南宝忿然道:“按诸位之意,我军等于坐视林家与王守信厮杀。王强林弱,破之必矣。如此我等岂不愧对崖山烈士!赵良今虽非赵室嫡系,毕竟也是宗室后代。我等誓死效忠宋室,若袖手旁观,也愧对列位先皇。” 吴兴悠悠地说:”马大人既然以为王强林弱,破之必矣。林家就不该不与我等商议,便贸然举事。“ 马南宝一愣,随即说道:“赵良今虽非嫡系,也是赵氏后人。以其举帜,远胜于自立为王。浩兄弟也说两广豪杰在向泷水一带转移。这个王强林弱......到时也未必如此。” 梁起兴道:“马大人若以为有赵良今宗室身份便可名正言顺,一呼百应,有才者纷纷来投,不妨等他举帜后再见分晓。 以敝人所见,赵良今再贤不过刘备。刘玄德中山靖王之后,贤似高祖,德比尧舜,然以其之贤,诸葛亮之才,不过求得关,张,赵,马,黄数员猛将,余者不过廖化辈尔,不堪大用。侥幸得一益州,不过如入兽笼,能苟延残喘数十年于西南,只因曹孙两家互相倾轧。 赵良今乳臭未干,德才堪忧,而元军却已并吞九州,势力远非曹孙可比。如是观之,以赵良今为帜不过欲以萤火照华堂。华堂非但不亮,萤火反会引黄雀来食。于我复宋大业有害无益。” 吴兴道:“梁大人言之有理。如今时机尚未成熟,凭一个赵良今,林家便想贸然举事,又不与我等商议,实乃自取其祸。我等不举事而已,要举事必定用赵氏嫡系后人。“ 吴兴说着神秘地一笑:”等万事俱备,真正的赵皇子孙必然出现。到那时就不是梁大人说的以萤火照华堂,而是以熊熊火炬来照了。呵呵。” 梁起兴眉头一扬:”吴大人言下之意。难道已有人选?“ 吴兴正想回答,黎德插话道:”天机不可泄露,梁大人到时便知。“ 吴兴清了清嗓子:“无论我等响应林家与否,粮草之事总得解决。马大人,不知占城那边的粮食准备得如何了?” 马南宝回道:“占城传来消息,粮食已备好大半,只因现时风向不利,不便启运,等过两个月风向转变后,粮食必已全部备好。在下会一并运来。” 吴兴道:“元军封锁严密,从大陆上觅粮日益困难,我和梁大人可全仰赖马大人的船队从占城运粮了。 若粮食安全运到,林大奴,不,赵良今起兵后形势又好,那时我等再响应也不迟。” 吴林,黎德兄弟,梁家父子都点头同意,只有马南宝沉默不语。 只听吴兴又转脸对黎浩说:”那个毛道一的底细可查清楚了?“ 黎浩应道:”不完全清楚。不过,从临安传来急讯,说毛道一确是全真教张志仙的弟子,一直住在重阳宫。去年和全真教掌教等一众人去了大都。今年三月底不知为何突然离开大都南下。 他到过临安,然后去了福建。之后的事就不能查实了。许夫人全军覆没,她的寨子全都投了黄华,很难找到她的手下打听毛道一和许夫人有何关系。“ 吴兴听罢对马南宝说:”马大人,浩兄弟把毛道一当jian细交给你审问。你却向我极力推荐他入伙,还带他来见几位首领。他可是全真教人。“ 马南宝道:”全真教向来在北方发展,毛道一年纪轻轻便独自南下,必有过人之处。我与他交谈下来,此人心胸坦荡,为人仗义,他所说与许夫人之事必定为真。黎浩兄弟又见他在船上露的那一手轻功,真是无人可及。其武功必定十分高强,实属难得之才。 我军兵将虽然不少,但很缺他那般武林异能人士。若他能为我所用,于我军必有大益。“ 吴兴道:”武林人士虽身怀绝技,但毕竟只是一人而已,又不会带兵打仗。马大人对他能助我军之处恐怕有所夸大。“ 马南宝道:”那张通也只是一人而已。他到林家不过数月,两广豪杰纷纷去林家投靠。林家有能力举事多半是他的功劳。浩兄弟方才又说,睦洲镇被围之时,他和林桂芳率部断后,与元军厮杀尽日,还能带着林桂芳全身而退,怎能说不会带兵?“ 黎德在一旁道:”吴大人是怕毛道一年纪太轻,不堪重任。他毕竟只有二十出头。张通与马大人年纪相仿,便另当别论。“ 一直没开过口的梁泰此时出声了:”以晚生所见,不如先试试他的武功,是否真如浩哥说得那般好。 至于带兵打仗,全凭的是天分。想那飞将军李广,人虽骁勇,征战数十年,数次全军覆没,只身被俘。到头来连个列侯也没封上。而霍去病年纪与晚生相当,从不读兵书,却能首战即以八百瞟骑直驱数百里,斩首千级,得封冠军侯。 毛道一能不能带兵,只有试了才知道。“ 吴兴点点头:”若毛道一真如马大人说的那么好,当然可以一用,可刚才言谈间,他对于加入我军似乎却未置可否。“ 马南宝道:”我自有把握让他加入。万一不成,他已见过你我,又在岛上居住,知道我军虚实。我也不会放他走。“ 众人点头称是。接着他们便开始商议其他事情。 ...... 会议结束之后,马南宝正要离开,梁起兴将他请到一旁:”马大人,不知令爱与犬子之事......“ 马南宝啊了一声:”令郎一表人才,年轻有为,我自是有意你我两家结为秦晋之好。怎奈小女生性刁蛮,又从家父处学得些功夫后变得更加任性......不过,梁大人放心,此事敝人会极力劝说小女回心转意,与令郎成百年之好,也不辜负我一片苦心。“ 梁起兴道:”犬子宅心深厚,自见到令爱后便茶饭不思,朝思慕想,发誓非令爱不娶。我也是很无奈。望马大人多多成全,此次便将两人的婚事定下来。若真能让犬子遂愿,梁某合家必感激大人,今后愿效犬马之劳。” 马南宝忙说:“梁大人言重了。小女若能嫁入梁公这般名门望族,才是她的福份。“ ...... 道一离开议事堂后被引到下榻的一幢小木屋。道一见屋内干爽整洁,被褥崭新,很是满意。引他来的人说,这可是吴大人的特别优待,港湾之中木屋虽不少,但也只有中层以上头目才住得上。不一会儿,又有人把他在船上打好包的东西送了过来。 安顿好之后,他离开屋子想散散步。过了一个多月漂泊的船上生活后,能在坚实的陆地上行走忽然变成了一种享受。 虽然是军事重地,但周围兵士似乎已得到命令,任由他到处活动。道一拉住一个小头目问他此地叫什么名字,附近有何城镇。小头目告诉他此地名叫井澳,其实是香山附近的一个岛,岛上并无城镇,只有几户渔民。 道一甚感失望,但还是去营地外转了一大圈。他爬上附近最高的山岗。山顶上也有兵士驻扎。他极目四望,这里果然是个方圆十里的海岛。在岛屿北侧,相隔一条仅数里宽的海峡,又可以看到连绵的大陆。此岛远看和大陆连成一体,难怪靠岸时他以为已经上了大陆。 他看完周围地形后下了山,回到营地里。此时天色渐黑,他在营中随意吃了点晚饭,便回到自己的木屋。一进屋子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铺床。 道一吃了一惊:”可儿,你在这里做什么?“自下船后他就没见到过可儿,想必是回去服侍老爷小姐了。 可儿头也不抬地说:”老爷让我来服侍道长呀。“ 道一说:”我病已好,没什么事你可来服侍的。“ 可儿道:”在船上时道长的病已好,我不一样服侍?“ 道一叹了口气,四下一通翻找,想寻出另一套被褥,打算和船上一样让可儿睡床,自己睡地上。 被褥没找到,他叹口气说:”这可不成。没有被褥如何睡觉。“ 此时已经入冬,广东虽地处南方,夜间和衣而卧也不是办法。 只见可儿用手抚摸着崭新的被褥,轻声说道:”这床,这衾枕都是给两个人用的......“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已细不可闻,脸上也是一片红晕。 道一愣了片刻,咽了下口水说:”是不是你们老爷逼你来的?要是赶你走,回去就打断你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