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杨明还完礼,杨琦便领着他又去了别处。 直到申时,杨明方才得闲。 他寻了一角落坐下休息,可落座未有一会,就又有人寻到他,自报家门口后开始高谈阔论。 杨明此刻不由想起袁绍。 史载袁绍“隐居”雒阳时,拜访之人府外排起长龙,到后来没有一定地位之人都无缘相见。 这是袁绍自视甚高吗? 不,这是应付不过来。 正当杨明应付完来自河内司马氏的一旁支弟子后,又有一人媚笑着坐到一旁。 此人面如冠玉、风度翩翩,倒是有些与众不同。 不过杨明此时只觉口干舌燥,准备寒暄几句就借机离去。 哪曾想对方坐下之后不按套路出牌,也不自报家门,反而与他聊经学,聊的还是杨氏所擅长之《尚书》。 且此人并非泛泛而谈,而是引经据典,杨明想离去都不方便开口。 到后面杨明实在是坐不住,于是干脆开口问道:“不知足下姓名,改日有机会我再寻你私聊。” 杨明这话说出口,明显是想敷衍,哪曾想对方一脸欣喜,立马拱手道:“在下南阳何进,字遂高,如今为虎贲中郎将。” 他这一介绍,杨明瞬间觉得口不干舌不燥,也不想走了。 何大将军,没想到竟然长得如此不凡。 不过想来也是,何进的meimei何氏能从一个屠夫之家进入后宫,又被刘宏宠信成为皇后,家族基因不可能差。 况且何进本是屠夫,要真如印象流的一脸横rou,那在靠脸吃饭现象尤为严重的汉代,是不可能步步高升的。 须知何氏还有个哥哥叫何苗,何进与何氏是同父异母,但何苗与何氏可是同母异父。 虽然关系有点乱,但一个母亲带大的,自然会更亲近一些。 “何中郎将对《尚书》颇有研究?”杨明开口问道。 “研究谈不上,只是很有兴趣,可惜此前未能与少君这般真正研究之人探讨一二。”何进笑着回道。 杨明望着何进,心生赞赏,屠户之家却对《尚书》能有如此研究,这必然下足了功夫。 而且话语间让人如沐春风,也算得上是善于交际之人。 当然他也知道这位未来权倾朝野的大将军,和他套近乎的目的是什么。 本质上,何进比曹cao更需要完成身份的蜕变,成为一个“士人”,因为他的出身甚至寒门都算不上。 这导致的直接结果就是,因为人少,何进的家族根本不可能像窦氏、梁氏那样权倾朝野。 就比如如今的外戚宋氏,一共就几人,没有才能特别突出者,你甚至都感觉不到其存在。 间接的结果是,何进必须依仗士人的力量才能拥有权势。 从杨明所知的历史,何进最后做到了,虽说袁绍技高一筹,他反被利用了。 但那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做到了。 这说明何进并非多数人眼中的草包大将军,真的草包不可能会是大将军,也不可能搅弄风云,而是会像宋氏外戚一样,青史寥寥数笔。 换句话说,这样的人物杨明如果能提前结交,甚至成为和蹇硕一样的“政治盟友”,加以利用,能得到极大好处。 “我也只是粗通而已,你我探讨一番自无不可,不过今日我大婚,怕是只能改日。”同样的话语,杨明再次说出时无论语气还是感觉,都与先前大相径庭。 “那改日我登门拜访,定与少君论个不醉不归。”何进拱手道。 杨明点头,何进见状一脸开心,拱手拜别。 待送走何进,杨明是真的起身准备去休息一番。 这要是过度劳累,腰酸腿疼,洞房花烛夜表现不佳,那就闹了笑话。 不过他刚起身,看见有一人路过,他喊了对方一声,挥手示意对方过来,然后又坐了下来。 “少君,你怎么在这?”王朗一脸疑惑坐下。 此时的王司徒不过二十六七,即无皓首,也无苍髯,且看上去神采奕奕。 因为“诸葛亮骂王朗”的点击量实在过于惊人,杨明还特意做过一期和他有关的视频,名为“真正的王司徒”。 所以自然的,他知道王朗也是很有才干,且品德出众,真正体恤百姓的治国安邦之才。 而且对方既然是杨赐故吏,那以后有机会为他所用。 不过此时杨明找王朗却不是因为日后之事,而是前面他发出的那句感慨。 “景兴说的经文之争是何意?”杨明开口问道。 “方才二人争吵就是因为经文之争。”王朗解释道。 杨明旋即明白过来,他刚才注意力都在卢植身上,而且又隔着些距离,确实未留意到他们为何争吵。 不过他旋即又是疑惑,能在他婚礼上争起来,这有些不寻常了。 想到这,他又问道:“如今士人势微,又怎会有如此激烈的经文之争?” 离开雒阳半年多,加上及冠、成婚等一系列事接踵而至,他还未来得及了解如今的经学局势。 “伯德不知吗?近来暗流涌动,古、今文经又有争锋之意,陛下更是有意效仿章帝昔日白虎观会议之事,召集双方进行辩经大会。”王朗旋即解释道。 杨明闻言颇为诧异,竟然刘宏也参与其中,这还真不是小打小闹。 “景兴可知因何而起?”杨明追问道。 “这我倒不甚清楚,只是忽然之间就呈风云之势。”王朗摇头道。 杨明颔首,王朗只是一个郎中,不知内情倒也正常,他后面可以询问杨琦。 “子骞,你怎还在此?”说曹cao曹cao就到,杨琦这时寻了过来。 杨明算了算时间,差不多要准备婚礼了,他向王朗拜别,接着就和杨琦一起往后舍准备。 婚字,拆开后便是“女”与“昏”,昏便是指黄昏,黄昏为婚礼之吉时,具体时刻则要看生辰八字。 此时杨府正堂内,堂上杨琦、邓氏,王宥、孙氏正襟危坐,左右宾客如云,院中宾客也是翘首以盼。 堂中央,杨明与王异都着周制礼服站立。 汉式正婚过程繁多。 首先便是二人向宾客致礼,接着父母过来为他们赐酒并劝诫,是为醮子礼; 然后杨明先洗手与脸,再为王异擦干净手,是为沃盥礼; 也就是这时,杨明看着王异的手不由怔了少顷,不知为何,这双手给他一种莫名熟悉之感。 沃盥礼之后,二人同食一块rou,是为同牢礼; 二人又各饮半杯酒,剩余半杯由对方饮下,是为合巹礼; 杨明再为王异解下先前所增红缨,二人再各取一丝秀发绑在一起,是为解缨结发礼。 等这些礼完成,他们才开始在一众宾客注目下开始拜天地。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三夫妻对拜。 待三拜完毕,宾客们开始宴席,王异先进了洞房,杨明则留下来又与主要的宾客们喝了一些酒。 等走完了最后的流程,杨明带着微醺的醉意推开了洞房的门。 王异在榻上,正襟危坐。 杨明扶门而入,反手关门后依在门上。 望着眼前盖着红盖头的王异,他的心跳不自觉地加速。 他上辈子谈过恋爱,但没结过婚,这种如同开盲盒一样的婚姻更是想都没想过。 紧张?兴奋?期待?甚至还有一丝小小的担忧? 说一千道一万,杨琦说的,他自己推测的,那都是往好的方面去想。 毕竟女大十八变,历史上也没记载过王异的长相。 若是王异长得真不好看,那他便只能相敬如宾。 想到这,杨明深吸了一口气,踩着略显摇晃的步伐朝塌前走去。 等坐下后,他呼了一口气,然后轻唤了一声:“夫人。” 王异的身子一下绷紧。 杨明的目光不自觉地下移。 烛光下丰满婀娜的身姿,他醉意中不由有些心猿意马。 这身材和阿一不相上下,吹了蜡烛那就都一样。 不过想到这,他用力甩了甩头。 此时他正要与新婚妻子入洞房,怎么能想着别的女人。 等把阿一甩出自己的脑海后,杨明伸手,没有多少犹豫,一把掀开了王异的红盖。 然后,他一下愣住。 他以为自己喝醉看花了眼,又伸手揉了揉眼睛。 等确定自己没看错后,他望着眼前熟悉,但又因为化了妆而越发动人的王异,心情久久未能平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