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蛛事件引爆了一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结果:从神木京回来后不久,风家传来了十分震撼的消息。 风间月在家里大闹一场,声称对他哥所作所为十分失望,控诉他哥干涉他的感情,还想伤害他的爱人,最后甚至打伤了一同施压的叔伯,将楚汀兰一把抱走,反出宫去。 毕竟打伤了长辈,风间雪脸上挂不住,气得也放了狠话,说不到黄泉再不相见。然后一夜之间,大街小巷都是这狗血的八卦。 听到这消息时我愣了半天,原著线里,风间雪就是反对男女主成婚,然后男主打伤长辈,离家出走了。当时一众读者为他们的忠贞爱情感动到流泪。 对于这件事,我想你听过我的“叉烧”理论,不过让我惊讶的不是风间月的作为,而是,为什么又跑回了原著情节? 小王那次开金手指,带我们去见夜华夫人,等于一下跳到了故事的大后期,我以为已经出了原著线,然而现在发现,原来的故事还存在,并没有“走出”,反而是被“打乱”。 换句话说,随机还是有可能会触发原著情节,可是比原来糟糕的是,这个“原著”已经不按我们掌握的时间排序,而是不知会从什么地方冒出来。 果然人这一辈子不能投机取巧,该经历的八成还得经历。 不过,这消息再震撼,在我的时间线上,也是一则插曲,还是让我回到亲身经历的事情上来。 从神木京出来,凌青云带着我们一行人,还有安氏的药材和粮食,按约定先去了小国“三山”。 “三山的情况,你可知道些?”凌青云问我。 我点头:“自然。” 自从我背了那两柜子书,感觉自己简直像这个世界的百度百科。 先前提到,三山这个国家虽不大,却地处要冲,我姐的生父江佑安,就是他家老国主江佑国的胞弟,我姐该叫那老国主一声亲大伯的。 有这层关系,三山一直是安氏的血盟之国,作为三国中心地带的桥头堡,他们对安氏的大力支持,对在三家中相对弱势的安氏相当重要,某种程度也可以说是维护了这个世界现有的平衡。 但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晚年,江佑国专宠风氏的美人,生下儿子江显耀,走上了很多曾经英明君主的老路:偏爱幼子。 大一些的儿子们路线与老国主类似,但这位小儿子,因为生母是风氏的原因,比起安家,明显与风家更加亲近。 在上次祭狩大会之前,我就听说,老国主身体每况愈下,因此也告病没参加祭狩大会。 但一次还可能是巧合,连我姐生辰这么指标性的日子都没出席,就不得不让人起疑。 我说话间,起了风,风把一绺发丝带到我嘴唇内侧,一下被唾液黏住,我呸了几下,都没吐出来。 凌青云笑着,伸手帮我拨了一下,把手放在我面前,感受了一下那风。然后脸上笑眯眯地,眼睛盯着遥远而斜斜欲坠的夕阳。 “兴许要变天了,”他说。 - - 三山地如其名,是个崇山峻岭的小国家,都城是几座山峦间一片平原,中间有一条叫做玉带河的河流,贯穿全境,流入凌国境内。 我们经过通报来到三山的王城,得到的接待倒很热情。老远就看见一支队伍出城来迎接,绫罗铺地,彩绣辉煌。 我看过去,队伍领头的是个二十余岁的年轻人,穿着考究,仪表堂堂,想来,就是我那并无血缘的堂弟江显耀了。 果然没有猜错,江显耀上来,与我们一一见礼通报过,引我们入城。 我们进了城,才终于看见三山的老国主江佑国。 我略有些吃惊,这江佑国年轻时据说也是一方英主,但现在年老,瑟缩在一件轮椅上,由人推来推去,唯有眼珠偶尔还透出几丝光彩,令人能窥探多年前的风姿。 老国主在轮椅上抱拳,哑声道:“老夫久卧病榻,凌国主前来也未能远迎,还望见谅” 凌青云忙上前行了长辈礼,道:“您折煞晚辈了,听闻您身体抱恙,一直没能前来探视,是晚辈的不周。” “唉,人老了,什么都力不从心了……好在显耀这孩子孝顺,还能帮我料理着些。” 老国主与我们寒暄没几句,又是一阵咳嗽,江显耀忙上来道:“阿爹,你这才见好,莫要又受了风。” 我与凌青云对视一眼,在这种正式场合,用“阿爹”这样随意的称呼,虽然只是一句话,却足以显示江显耀的恃宠生骄。 “也好,”老国主又咳了几声,才转回来道,“几位身份贵重,别被老头子的病气沾染了。老夫就把一切交给犬子,让他招待几位贵客,还望各位见谅。” 凌青云拱手道:“您客气了,保重身体要紧。” 几句话之间,我已经感到江显耀如今在三山的地位,比起祭狩大会那时的信息,又有了很大不同。如果说先前我读的资料中,显示三山还在诸子夺嫡的氛围,而今天一见,显然已经接近只手遮天。 “好嘞,阿爹您歇着吧。” 江显耀满口应承地接下了这个差事,挥挥手,给我们准备了盛大的接风宴。 这宴会的气质正像他这个人,奢华、高调,带着水满则溢的感觉。 宴会上我注意到,他吃起东西来,菜只尝一口,茶只喝一半。无论那菜品有多精美,那茶有多香醇。 这实在是很让我和凌青云这种苦出身的孩子皱眉头的行为习惯…… 不过我和凌青云毕竟也不是为了他的行为习惯来的。 凌青云开口道:“显耀,我在神木京时,安氏接到有人投书,说请求安氏援助谷米药材,敢问,三山国内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嗨呀,也不知什么人,大惊小怪,自家的事,居然还非要让外人看笑话,”江显耀一脸不满,“叫我查出来,非给他好看不可!” “这样说,就是有事了?”凌青云抓住他话中一点,追击下去。 “也没什么大事,”江显耀猛烈摆手,然后又拍着胸脯跟我们保证,“某些乡下,据说是起过一点小时疫,但节气过去,已经没事了,根本不足为虑。” 凌青云放下手边的酒,轻蹙眉道:“时疫不是小事,甚至可能反复复发,影响春耕,是否可以让愚兄去实地看看?” 江显耀有些变脸:“凌国主,你这是信不过我吗?” 凌青云轻易不跟人起冲突,但这件事上,显得十分坚持,一直想要去视察时疫的情况。 说到最后,江显耀已经颇不高兴,但还是道:“就说时疫已经好了,这样如何?我找几个当时的百姓,让他们给贵国主讲讲如何?” 毕竟人家是主我们是客,凌青云也就妥协,同意了这提案。 于是宴会过后,江显耀找来一些百姓,供我们询问时疫的情况。 然而,甫一交谈,我跟凌青云都感受到,那不是真正的百姓,话语之间套话连篇,歌功颂德,几乎没有形容时疫的危害,而是大吹江显耀的彩虹屁。 这反而更引起我的疑心,如果真的没事,何必这样遮遮掩掩呢。 但是,我也理解,他们不管心里想什么,在这边都是江显耀的人,有话也没法说。 想着,我借口上厕所,出门一趟,大家注意力都在凌青云身上,任由我身边只带了几个侍女,失去监视。 果然,就在我一转到假山之后,突然之间,不知何处扔来一个黄纸包。我急速看了一眼,里头像是香烛之类,还有一条布片,歪歪扭扭写着“温娘庙”。 我再四顾时,已经看不见人影。 不过我心下多少有数,既然有人把事情捅到安氏去,大概也是会向我们寻求帮助的。 于是我赶紧把布包揣在怀里,疾行几步,回去时,找机会附耳告知了凌青云。 凌青云眼珠一转,也没再多说。听完了那些“百姓”的敷衍,笑眯眯的,辞别江显耀,跟我踏上返国的行程。 我压低声音,在他耳边问:“你打算用这个当‘媒’吗?” 他弯着眼,轻声回道:“应该已经开了吧。” 没错,我们在谈论的,就是镜花。 没错,此时距我带回那些镜花种子已经有数月之久,红重身负重任,这次神木京,她都难得地没跟我们前去,而是一直在家侍弄镜花,那些黑铁一样的小豆子被泡在不同的温泉水里,每一朵都贴了标签,上次我看见时,有一两株已经已经发了芽。据红重表示,这次我们回去的时候,很可能会开那么一两朵。 那现在,在江显耀手底下,得不到什么有效的信息,我跟凌青云就想到一块去了,说不定通过镜花,可以看到真实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