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在祭狩大会的最后一夜,虽然发生的一切是如此惊心动魄,但以时间来说,其实还不到一个半时辰。天色黑浓,还有半夜的时光要度过。 送走了原著的男女主,凌青云拉着我,回到自家的大帐。 凌青云一路牵着我,然而,到了帐子里,四下再无无人,就迅速放开了。脸色冷淡,问:“所谓‘见人过去’,那是怎么回事?” 他平时太爱笑了,以至于这一冷脸,我不自觉地先打一个哆嗦。 我小心向他解释,原著中,男女主历经艰险,最终发现了一个占卜师,名为夜华夫人,能够看见人的过去。 “这么说,在你的帮助下,这个情节不但没有避开,还大大提前了?”凌青云冷笑道。 我一下有点冒冷汗道:“不,不一样的吧,现在,楚汀兰的目标是找到谁害她,而你没害她,自然不会波及到你。何况,我还跟她三番五次要了承诺,让她不要触及你的过去。” 凌青云哼一声:“所以,我的安危,今后要绑定在那女人的一口承诺上吗?” 这话噎的我一愣。 我意识到,从我的角度讲,我确实尽力劝阻小王了,然而,从凌青云的角度,他本来可以百分之百地安全,现在,因为帮我救了人,反而为自己的未来引入了不确定因素。 就算这次他们目标不是凌青云,我们可以平安度过,但夜华夫人这个情节的出现本身就令人不安,谁知道将来,会不会有什么机缘巧合,被人拿住把柄,发现端倪。 我去救人,是我觉得没办法眼睁睁看小王死。但是,这个天平上,的确是以增加了凌青云的风险为代价的。 我低了头,硬着头皮道歉:“我对不住你。” 我坐在床沿上,凌青云站着,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上次,只不过动了甩了他回现代的念头,就被他给了下马威按在水里。这回,我是真有点害怕。 他盯着我看了半晌,突然,上手一按,把我整个人顺到床上,然后伸手一把掀开我裙子。 “啊——” 我吓得尖叫起来,心脏差点跳出喉咙口。 我我我知道你生气,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但这个事真不行,我母胎单身这么多年,毫无准备啊…… 结果,他手一松,哭笑不得地看着我:“想什么呢?你腿流血了。” “啊?” 我发出这呆呆一声,才慢慢低头往下看,果然,我先前自己胡乱包了伤口,水平太次,以至于这会儿血又渗出来,滴滴答答把裙幅打湿了,他只是想掀开看看,而我,因为已经有点麻了,又太紧张,自己没有发现。 凌青云一脸嫌弃地把我先前胡乱缠的布条解开,重新给我包扎。 我惊魂未定,觉得自己的情绪简直像过山车一样,被抛上抛下。 原来他笑脸的时候,未必是真开心,冷颜的时候,也不见得就是真生气。 或者,就算生气,他也还是共情了我的立场,包容了我。 处理中他抬头,问我一句“疼吗?” 我想都没想,下意识地回答“不疼。” 他盯着我看,突然笑了。 我的冷汗已经从额头流下来,汇集在鼻尖,形成一个摇摇欲坠的水滴。然后我回应他一个干脆利落的“不疼”。 说实话我都不知自己怎么想的。 可似乎他知道,他笑了一下:“我小时挨打,也总说‘不疼’。” 我从这简短的几个字,突然嗅出大量的信息量。 谁打他?又是谁问他? 如果打他的是憎恶他的人,问他的是爱他的人,比如,乡下孩子打了他,他娘问他疼吗,那他一定回答“不疼”,因为不想让他娘更难过。 如果打他的是憎恶他的人,问他的也是恨他的人,比如,他的嫡母鞭打了他,然后问他疼吗,那他的回答一定还是“不疼”,因为不敢疼,不然,你是在抱怨责罚重了吗? 归根结底,“疼”也是要资格的。 我们都沉默了片刻,他低头看着我的伤口,烛火影着,眸子中有幽微的暗金色的光泽浮动。 他把沾了血的布条扔掉,换上新的绷带,突然又问:“你跟那个什么……王楚楚,原来是朋友吗?” 我很是愣了一下,缓缓道:“可能……不算吧。” 他露出十分惊讶的神色。 我才说下去:“因为我觉得……叫做朋友的话,应该是不会害对方的。” “她害过你?” “不,我害过她。” “你干什么了?”凌青云惊诧之余,摆出一副感兴趣的神情。 “大概小学六年级的时候,我跟她是同桌,突然有一天,我桌斗里多了一张纸条,打眼一看,落款是我们班草,当时我有点激动,但一打开,才发现,他是写给小王的,大概不小心放错了桌子。” 我顿了一下,才又继续道,“我知道小王当时暗恋他,但我沉默了一会,把纸条撕掉了。” “怎么,你喜欢那班草?”凌青云的八卦之魂燃烧起来了。 “不,我没什么太大的感觉。” “那你为什么?” 我吸了一口气,决定还是非常诚实地回答:“大概,就是丑陋的嫉妒心吧。” “她知道吗?” “不,她到现在应该都不知道。” “那,你开心吗?”凌青云盯着我,他问这句话时,难得没有笑,是认真的神情。 我很直接地回答了他:“不,我不开心。” 尽管我成功满足了自己的嫉妒心,也从没有被人发现。 可我意识到,我从未像想象那样,因这件事开心过。 我说话的时候,还想起几个当时的画面。 还记得那时候,电视上在放一部叫甄嬛传的电视剧,很红,因为我又姓安,同学们都给我起外号叫安陵容。 而小王会去呵斥他们,说凭什么给我起这样的外号。 可我看着跟别人出双入对了的班草,和一直在维护我的小王,只觉得有一块大石头压在心上。 我背负对她的愧疚,过了很多年。也许这也是我听说她可能出事,第一反应想去救她的原因之一。 凌青云望了望天。 然后他道:“你也不必太过在意,谁小时没干过点渣事。” 我很感谢他的安慰。 好像也只有跟他这种大概比我更渣的人,我能顺利地吐出这件事,要是面对风间月,我就一定说不出来。 而说出这件事来,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感到心里松动了一些,像把背负了很久的大石头放下了一部分。 凌青云终于包好了,他们会武的人对伤口处理就是比较有经验,绷带贴合腿部线条,还洒了些金疮药粉,清凉的感觉压制了疼痛,我不再浑身冒汗了。 “他们要去见那什么夜华夫人,就让他们去吧,”他擦去手上的污渍和多余的药粉,眼睛没有看我,“事已至此,我也不想怪你了。” 现在反而是我站在他的立场想,问:“但是,他们要是七问八问,不小心扯到你的事,怎么办?” 他挑我一眼,笑眯眯道,“想不到啊,你聪明起来是真聪明,笨起来也是真笨。” “?” “我们跟着去,不就结了,”他笑道,“有这么厉害的占卜师,我也想见见,不行吗?” 我如醍醐灌顶,真的,我灯下黑了,这主意,怎么一下没想到呢。我们昨天才救下楚汀兰,说要跟去这点面子,想来他们总不会不给。如果我们在现场,不但可以对事情发展人为调控,而且,能认识和了解这位占卜师,对以后应变也大有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