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寻了一个艳阳微暖的日子,他第一次踏入了芬芳园。这里是以前大姐卢燕的住处,始一踏进去。卢钰便浑身一震,可瞬间又恢复了平静,一双眸淡然清澈,微波流转。 卢钰来的消息,很快传入了阿绥的耳朵。她第一时间进了屋内告诉了上官棠。 上官棠闻声,执笔的手微一松,狼毫笔瞬间坠地,啪地染黑了地面。这么长时间了,他终是想起了自己。心心念着,人已经起身要去外面迎。 却被阿绥使劲拉住了,“公主切莫着急,您继续写字。” “为何?钰哥哥要来了。我还写什么字?”上官棠瞪着眼。 “公主万万要沉住气,才能立于不败之地。”阿绥眼神灼灼,这才让上官棠重新坐下,不过仍是如坐针毡,难受万分。 她的性子,便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一腔思念之情无处可诉,马上要见了却要拘着自己。 卢钰走路很慢,一身白衣,腰侧佩玉,多了几分儒雅公子偏偏佳气。 走到门口便瞧见了阿绥,以前似在瑜贵妃身边见过,是个机灵的丫头,看来瑜贵妃始终不放心女儿远嫁,便遣了一个聪敏的丫鬟来伺候。 “奴婢拜见侯爷。”阿绥款款行礼。 卢钰抬手示意起身,开口便问了一句:“公主在吗?” “在屋内习字。”低眉顺眼,谦卑恭敬,丝毫不因自己是公主身边的人多一丝趾高气来。 “我进去看看。”说完便抬脚要迈入屋内去,阿绥急忙打开了门,迎了进去。 卢钰一路进去,走到闺阁深处才瞧见上官棠一身浅绯色罗裙,头发已经梳作妇人发髻,露出修长白皙脖颈,微微低头偏首手下写字。 始一瞧,她周身娇蛮少了几分,多了大气优雅。皇家的女儿,自都不是凡俗之物。 “阿棠。”他开口轻唤,温柔安静。 上官棠一回头,便看到卢钰稳稳当当地站在屏风前,身姿天人,遗世独立。 “钰…钰哥哥,你可以走路了?”她轻轻将狼毫笔放在笔架上,不可置信地望着来人。 “来北临遇一神医,他使了法子便让我能走了,不过依旧走不好。”他无所谓笑,扯谎也没丝毫慌乱脸红。 “真是太好了!”上官棠高兴地喊,话音才落,一双水眸已经泪水点点,涌出来滴在粉色罗衫上,晕染了一朵朵小花儿。她踟蹰了几步,想扑到卢钰怀中,但还是不敢靠前。 卢钰见她这般,唇梢笑容翻飞,张开手臂。上官棠脚底生风,早就将阿绥口中的矜持,沉得住气扔到九霄云外去,直直扑入卢钰的怀中,嚎啕大哭。 “钰哥哥,你当初一声不吭地走了。我好生气好生气!可见到你,看到你能走路,我一点气都没了。真的…”上官棠声音抽噎,嗓音发软甜腻。 “恩。”卢钰应了一声,依旧不冷不热,淡然温和。 阿绥瞧着这一幕,心底稍稍宽慰了一会儿,复又忧心忡忡。早前看他,不过是寄人篱下,仰人鼻息的北临质子。可如今总觉得这北临侯实在看着阴阳怪气,性格阴沉得不行。 不到半日,侯爷和夫人郎情妾意,天人美眷的风声就传出去了。府中虽多有碎语,但人人忌惮侯爷,也不多说。 上官棠时常陪着卢钰在院子里闲庭散步,赏花品茶,论酒吟诗。 外人瞧着,真真极好了。然,上官棠始终心底有一缺。 阿绥近身伺候,自是知道原由。宫里嬷嬷早就教授了如何在新婚之夜伺候夫婿,饶是当时脸红心燥,可上官棠也是学得格外认真,一腔愿景两人新婚之夜美好如斯。可新婚之夜,她一人拥被而眠,好不凄凉。 终于他来找自己,本以为会顺其自然。可始终不见他留宿芬芳园,更不见他丝毫逾越礼数。 拉手已是极限,她是他的妻了…一心所求不过两人郎情妾意,滋润美满。而不是如今相敬如宾,恪守礼道。 脸皮子终究是太薄了,上官棠拉不下脸。只能被动地等卢钰来。 这一等,便又是一月过去了。 文仟每日都会来三然居禀告今日可曾有苏云若与归海煞的消息,一直没有。 本以为,卢钰会勃然大怒,遣人去寻。然,他一直态度淡然,好似根本不将此时放在心上。 “侯爷,还是没有两人的消息。要不要…派人沿路去找?”文仟小声问道。 “不用了,她是不想来侯府。人在已到北临城了。”卢钰头都不抬,眸光一直未离开手中的文书。 文仟瞬间噤声,看来侯爷什么都知道。竟是自己太愚笨猜不透。 “帝都可曾传来什么消息?”卢钰抬眼看了看文仟问。 抱拳回道:“靖阁传了消息来说,百威帝得知侯爷一路安全抵达北临,怒不可遏。但无作为,似在静观其变。”文仟回道。 卢钰沉默了会儿,又问:“夫人可曾传什么话去京都了吗?” “夫人让人传话,都说侯爷的诸多好。”文仟踟蹰地看了看卢钰。 “知道了。如今府中中馈谁掌管?” “是老夫人陪嫁丫鬟,王mama管。”文仟回。 卢钰手下唰唰几步写了个手札,递给了文仟,“拿这个给王mama,让她将中馈交给夫人去管。若是夫人有不懂的地方,她要在一旁帮扶。” “奴才这就去。”文仟捧着手札,匆匆下去了。 让她主持中馈,也能稍稍缓缓她心里的焦躁。 —— 苏云若这一月多来未曾闲着,她先找了长信。再见他时,已经长成了二十几岁的男子,虽然富甲一方,可丝毫没沾上商人的市侩,倒显得几分儒雅,颇有儒商气度。 可以说,长信经营下云氏面庄,米庄遍布北方,南方。几乎与朝廷所经营的米面叫板。 而,长信多地秘建粮仓,这些年来南北灾害较少,存贮的粮食只怕天下两年颗粒无收,也绝不会有饥民。 听了长信所说,苏云若还是使劲摇头:“太少了,太少了,多存点。” “小姐要这么多粮食做什么?”长信咋舌,这粮食若是存多了只怕要坏了。” “你只管存便好了,多余不要问。”苏云若笑说,顿了顿,又问:“我听说东临铁矿丰厚,你可能从东临转运大量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