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汤沐浴,花瓣漂浮,薄雾氤氲,美人肌欺霜赛雪,玉脂一般。 丫鬟拿着帛巾轻轻擦拭她的身,一边擦一边说:“小姐这一身玉脂,是奴婢见过最好的。真是羡煞人。”丫鬟啧啧称奇,语气艳羡不已。 苏云若但笑不语,赶路多日,如今能舒舒服服泡温泉也未尝不是一件美事。 泡好后,从水中走出。 美人出浴,好一副美景。几个丫鬟都看呆了,顿了会儿才幡然而醒,急忙为苏云若擦拭身子上的水珠,又抹了加了陇香的香膏。 苏云若轻轻一嗅,周身舒畅。 穿好亵衣,便有丫鬟捧着一件藕粉色罗裙,绣着初春桃花,粉嫩娇媚,朵朵精致,美不可方物。 “夫人吩咐准备的,果然很衬小姐这肤色。”丫鬟称赞,为她整齐穿戴好。 刚好,又一年纪稍大的丫鬟过来。领着苏云若去三并居。 这一晚,褚玉凤特地叫了唐琛过来自己的三并居,虽未说何事,可唐琛还是来了。纵使府中娇妾良多,可这些年来他从未让任何人撼动过褚玉凤的正妻之位,而对她也格外敬重,让人不敢轻视。 “夫人,小姐来了。”有丫鬟轻轻地禀告。 唐琛闻言,稍稍一抬头,便看到一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嫋嫋娜娜走了进来,虽低垂着头。可只看身段姿态,便是美人无误了。 “繁繁,过来见过你外祖父。”褚玉凤笑着招招手。 唐琛一听,心底猛然一震。前不久才从东阳帝都传了话来说,他那命薄的外孙女早早地去了。初时,还难过了几日,可今个怎忽然出现在了这里。 “繁繁给外祖父请安。”苏云若俯身行了礼,抬起了头。 屋内烛光摇曳,可那张脸分明与女儿唐曦有八分相似,唐曦那张脸是大家闺秀的温婉秀雅,妍丽动人。可眼前的苏云若,便多了几分魅惑妖艳,尤其是眉梢处,眨眼间便让人心神浮动。 “这是何意?好好活着,为何说是人没了?”唐琛面色有些难看,“难不成是那苏浙的新夫人搞的事?” “外祖父不要误会,是繁繁自己求父亲这样做的。”苏云若急忙解释,只怕外祖父一个不高兴便折了父亲的财路,让苏家日子无以为继。 “你这是在胡闹!”唐琛平日里多严肃,此时也不例外。虽言辞态度上少了温情和蔼,可心底却是极其柔软,对子女孙辈更是护短到了极点。 苏云若看着眼前的外祖父,这些年在南临潮湿温润的气候里养得极好,已经年过六十的人了,可瞧着才不过四十出头。自己上一世死的时候,只知道在北临侯死后不久,皇上便开始频繁派出暗卫,钦差前往南临查税。 原本盐水米税是肥差,这么多年来落入唐家的自然不在少数。 也因这个,随便一查便是问题。很快,朝中争相弹劾南临侯的奏章便摞如山高。 百威帝四道圣旨急招南临侯入宫。朝堂上,细数南临侯十大罪。 她只听闻,当时南临侯唐琛当即供认不讳,随即拉出午门斩首。远在南临的外祖母褚玉凤听闻消息后,当即上吊自尽。 而随后,便是浩浩荡荡的抄家。两个叔叔唐易唐潜被发配北域,自此再无消息,是死是活也未可知。 可以说,南临完完全全步了北临后尘。 苏云若知道,这一次她一定要劝说外祖父与卢钰联合,这样兴许还有一丝希望,免除了杀身之祸。 “外公!”苏云若忽然朝前走了一步,直直跪在地上朝着唐琛重重地磕头下去,“您心底比谁都清楚百威帝心里想的什么,等除了北临侯,下一个就是您了!” “不可能!”唐琛站起来,冷冷甩袖转过身子去。微微合上眸子说道:“南临每年赋税占了全国六成,百威帝若是除了南临,他就不怕南临反了,自此自立门户?” “他不会给您反的机会。”苏云若声音低低,轻轻地摇头。 褚玉凤见她如此说话,心底着急。若是触怒了他,她所求的断然一样都拿不到。 唐琛猛然转身,“你如何知道?如何笃定,繁繁,你一个深闺养大的小姐,何时开始对天下大局也置喙了。我看,这些年来苏浙真是没好好管教你,若是曦儿还活着…便不是如此光景。”说到唯一的女儿唐曦,唐琛语气有惋惜和疼痛。 褚玉凤急忙上前,弯腰要将苏云若搀扶起来,“你切莫再争辩了,这样下去没什么好处。” 可苏云若性子之执拗,继续争辩着:“外公,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在南临偏安一隅最终会招来杀身之祸,您若是不信繁繁,自可以去查查身边管着盐税米税的人又多少是您的心腹…这些年来,百威帝从未松懈了南临,这里早已被百威帝掌控。唯一需要的只是一个罪名罢了,君要定罪,即使无罪也是死罪!” “好大胆子!”唐琛终于怒了,拍案怒目瞪着下首跪的苏云若,手指颤抖地指着她,“你若不是我的外孙女,这会儿我必杀了你!” 苏云若眸子毫不畏惧,迎上了唐琛那双怒火冲天的眼,薄唇微微说道:“您若不是我外祖父,我也断然不会来此说这些。” 褚玉凤想去堵她的嘴,可已经来不及了。 再看唐琛,人已经狠狠甩袖径直出了门。 “繁繁啊!你怎能如此莽撞!”褚玉凤气恼无奈,愁苦着一双眉眼,心底更是忧郁不已。 “外祖母…繁繁先下去了。”苏云若低着头,轻轻地说了一声便急急走了。 没人看到她眼梢的一抹红,从三并居出来。走到无人处,才让自己的泪水肆无忌惮落下。 她一心所忧,若是不能被外公理解。那她要袖手旁观,看着他们被百威帝所杀…她做不到。可劝说,却也不能见效… 低着头,漫无目的地走着。 忽然,从远处直直飞来一个拳头大的雪球,狠狠砸在了脑袋上。 “打中了打中了!”一阵欢愉的孩童稚嫩声传来,苏云若一转身便看到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戴着一顶吊穗滚白毛裘帽,身上是一件金线绣竹夹袄,脚蹬黑底镶金皮短靴。打扮如此贵气,身旁跟着两个小厮,必然是舅舅其中一个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