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大军出征 太建五年,573年三月十三,建康,南陈首都。 “说说吧,你们对伐齐有什么看法?”陈顼扫视着满朝文武。陈顼自从抢了哥哥陈蒨的皇位以来,心绪不定,没有拿得出手的政绩,还引得刘师知、韩子高、华皎等人反对自己,他才知道这个皇帝不好当。经过几年的经营,陈顼认为,是时候重启历代南朝帝王的北伐大业了,只有北伐消灭蛮夷,才能证明自己继位的合法性,才能证明陈国是华夏正统。 “陛下,国家饱经战乱,理应休养生息,多年前梁武帝两次(529年陈庆之,547年萧渊明)趁魏国内乱出兵北伐,也没有取得成功;现在齐国并没有衰败的迹象,而我朝自侯景作乱以来就被夺走了淮南土地,北伐恐怕无功而返呀。” 陈顼想要北伐,这事在南陈已不是秘密,听到有人竟然当众给皇帝泼冷水,大家都循声望去,看看这个人是否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一看才知道,满朝文武,也就这个人有资格提出反对意见了,他就是周弘正。 周弘正已经七十七岁,他可以说是活着的古董,他是目前后三国之中最年长的人,在学术造诣上虽然比不上徐陵,但他如果排第二,徐陵也不敢排第一。周弘正亲眼见证了南梁的兴衰,先后熬死了萧衍、萧绎、陈霸先、陈蒨四位帝王,目睹了北魏分裂为东西魏、又被北齐北周取代,他当初力劝萧衍不要接纳侯景,劝阻萧衍不要北伐。 “是呀,周老说的对······”群臣们开始议论起来,都不赞同北伐。 陈顼一直也很尊敬周弘正,当初也正是他把自己迎接回南陈的,对周弘正的话,陈顼只是冲他点头微笑,默默观察众人,希望找到一个力挺自己的人出现。陈顼并没有失望,这个人很快就出现了。 “周老所言并不准确,”镇前将军吴明彻战了出来,给皇帝行了个礼,接着说,“陛下,齐国的段韶病死了,斛律光又被高纬杀死,高孝瓘又被闲置不用,通过这一点不难看出,齐国皇帝昏庸无能,重用祖珽、陆令萱等小人,国内民怨沸腾;而我大陈则不一样,外结周国,内定华皎,百姓安定,国富兵强,北伐正是顺天应人,机不可失呀。此次北伐,虽然不能一口气灭掉齐国,但拿下淮南故地还是不错的,这样一来也能给我大陈增加安全屏障。” 章昭达平定欧阳纥后,回建康没多久就病逝了,算下来,吴明彻就是南陈地位最高、战功最大的将领了。“对,对!”淳于量、萧摩诃等将领表示赞同。 陈顼向吴明彻投去了一个肯定的眼光,面露喜色。 侯景革命之后,北齐高洋浑水摸鱼,将南梁的淮南之地席卷一空,把领土推进到长江边上;西魏宇文泰又征服汉中、巴蜀以及江陵等地。这样一来,南陈的国土相比南宋、南齐、南梁三国,面积是最小的。可以说,自陈霸先开国以来,南陈在地缘优势方面是后三国中最差的。一想到侯景,陈顼暗自骂道:“侯景呀侯景,你是仅凭一人之力就改变了南强北弱的局面呀,该死的侯景。” 如果能攻占淮南之地,那就拓宽了南陈的战略纵深,首都建康的安全形势就大大改善,这也是陈霸先、陈蒨生前梦寐以求的事情,更是陈顼一心想要做成的事情。自己的情况和孙权何其相似?都是依靠着父兄在江南有了立足之地,孙权可以打败曹cao、刘备开疆拓土,为何我陈顼就不能北伐,以成就不世功业? 这时候,朝堂上主战与主和两派开始争论起来,心事重重的陈顼被争论的声音拉回到现实中,咳嗽了一声吼,他看着大家说:“朕的主意已定,北伐大业势在必行,你们商讨一下,推举一名元帅。” 正当吴明彻以为这个元帅非自己莫属时,大家却一致推荐了淳于量。淳于量时年六十二岁,比吴明彻小七岁,虽然归顺南陈比较晚,但他却亲自参与平定侯景、任约、宋子仙、华皎的战斗,资历和战功丝毫不逊色于吴明彻,而且他现在的职位比吴明彻高;关键是,淳于量为人低调谦恭,长得又帅气,人缘一直比较好,获得大家一致好评。 众人都联名推荐自己,淳于量感觉不妙,很不好意思地看着吴明彻,惭愧地说:“大家太抬举我了,带军打仗独当一方,我自愧不如吴通昭(吴明彻,字通昭)。”吴明彻向来比较自信骄傲,和淳于量平时也没有什么过节,于是笑着说:“思明呀,你总是那么谦虚。” “陛下,臣以为,吴将军比较合适,”尚书左仆射徐陵走了出来,先后给吴明彻、淳于量二人都作揖,对陈顼说,“吴将军家就在淮南一带,熟悉那里的风俗;将略和才能,当今也没有超过他的。”老将军裴忌说:“我同意徐仆射的看法。”裴忌现年五十二,年富力强,二十几年前曾率兵打败王僧智,智取吴郡,受到陈霸先重用;华皎造反的时候,裴忌又被陈顼任命为留守建康的负责人。 看了看裴忌,徐陵应声说:“不但吴将军是最合适的统帅,而且裴忌是最好的副帅。”淳于量表面上波澜不惊,实际上有些失落,徐陵很快发现了这一点,于是对陈顼说:“陛下,淳于将军老成持重,把建康托付于他,最合适不过。” “好,不愧是东海徐孝穆,考虑事情这么周全,就这么定了。”陈顼高兴地站了起来。 三月十六日,陈顼下令,以淳于量为中护大将军留守建康,任命吴明彻为征北大将军、都督征讨诸军事,裴忌为监军事,兵分三路,统率十万军队进攻北齐。 东路由吴明彻指挥,向秦郡(江苏南京市六合区)进军,手下有萧摩诃、徐敬成、程文季等将领;中路由黄法氍带领,向历阳(安徽马鞍山市和县)进军,手下有樊毅、任忠、鲁广达等人。鲁广达是鲁奚达的弟弟,参与过讨伐侯景,先后跟随吴明彻、章昭达在各地平叛,也是老革命了;西路由安州(湖北省安陆市)刺史周炅领军,攻巴州(湖北黄冈市)、齐昌(黄冈市蕲春县),手下主要是当地的各路太守 临行前,陈顼对吴明彻叮嘱道:“老将军,此次北伐主要目标是淮南重镇寿阳(安徽寿县),卢潜主政寿阳十三年,很得民心,不除掉他,一定是我们的祸患,希望你一定要注意,不能小看他。”“嗯嗯,陛下放心。”说罢,吴明彻便拍马而去。这一次北伐发生在南陈“太建”五年,史称第一次“太建北伐”。 陈军进展迅速,四月初八,黄法氍的先锋鲁广达在大岘(马鞍山市含山县)击败齐军。卢潜第一时间得知了南陈的行动,快速反应,一边派人砍伐树木,在水中做栅栏以阻挡吴明彻部;一面派人前往邺城报告情况。十六日,吴明彻派程文季去拔除木栅栏,自己则率军挺进,包围了秦郡。 2.一将难求 “不好啦,陛下,陈人吴明彻,带着十万大军奔向淮南之地!”卢潜的使者,慌慌张张前来报告。 大兵压境,北齐在忙些什么呢?高纬忙着和李德林、颜之推等人讨论文学呢!徐之才、魏收在去年病逝后,李德林、颜之推二人一跃成为文坛领袖,深受高纬喜欢。 现在的北齐高层,除了祖珽代表的汉人势力,还有高阿那肱、穆提婆、韩凤为代表的鲜卑势力。 573年正月十一,高纬任命高阿那肱录尚书事,总管外兵和宫内的机密,和侍中城阳王穆提婆、领军大将军昌黎王韩凤一同担任朝廷中枢的要职。高纬重用这三个身边人,也算是对祖珽的一种制约。高阿那肱、穆提婆、韩凤正式从幕后走到台前,从佞幸变成实权人物,自然是人生得意须尽欢,开始了他们作威作福的快乐生活,他们号称“三贵”,取代了之前的“八贵”。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就说韩凤,韩凤的儿子韩宝仁娶了北齐公主为妻,并生下儿子韩昌,高纬亲自参加了韩昌的百日宴。韩凤的弟弟韩万岁官居侍中,韩万岁的儿子韩宝行、韩宝信都是开府仪同三司,并都娶公主为妻。每次群臣早朝,高纬常常先召韩凤入殿咨询,等他下殿后,才让奏事官上朝奏事。如果高纬不上朝,内省有紧急的奏事,都由韩凤去向高纬奏报,军事和国家的重要机密,都要经过韩凤的手。 韩凤得志后,出门经常驰马带刀,遇到达官显贵都是狂飙而过,从不放慢脚步,而且对着他们瞪眼睛,就像要把他们吃了一样;如果遇到那些刚正不阿的清流之士,韩凤直接破口大骂:“你们这些汉狗,就应该通通被杀掉。”虽然韩凤是汉人,但他早就鲜卑化,对汉人一直抱有敌意。 外朝有祖珽,内有韩凤三人,高纬天天逍遥快活,不理朝政。高纬除了喜欢和穆黄花meimei一起厮混,更多的精力放在艺术上,他继承了父祖辈的优秀基因,也喜欢音乐、舞蹈和文学,天天和阳休之、崔季舒、李德林、颜之推、卢思道、薛道衡等人在一起吟诗作赋,快乐无比。 二月初十,祖珽投其所好,建议高纬重启文林馆,高纬召集了一大批文人学士到文林馆,这批人被称为“待诏”,名义上是皇帝的智囊和参谋,实际上不过是文学侍从罢了。李德林、颜之推被任命为文林馆领导,除了继续负责高湛生前安排的编撰国史任务之外,还接受了高纬安排的任务,编修《修文殿御览》。 “吴明彻?十万,十万大军!”高纬老毛病犯了,一紧张害怕就说不出话来。 “是呀陛下,大岘失守,秦州、历阳告急!”北齐在秦郡设置了秦州。 “快,快召集群臣商议!” 很快,南陈入侵的消息散布开来,群臣个个六神无主,在朝堂中莫衷一是。 “陛下,一定要痛击吴贼。”说话的是封辅相,“吴贼”是北齐对南陈的蔑称,南陈占据的是东吴故地。封辅相也是老革命,很早就跟着高欢创业,那时候北齐人才济济,封辅相没有冒头的机会。 武卫将军王纮却有不同的看法,他说:“官军近来屡次失利,百姓的情绪sao动不安。如果再派军队驻屯长江、淮河一带,只怕北面的突厥和西面的周朝,乘我军的弊疲来进犯。不如轻徭薄赋,与民休息、善待士人,使朝廷和睦,远近都从心里归附。这样一来,天下都会平定,更何况江东陈氏?” 贺拔伏恩走上前来,摇着头对王纮说:“王将军,你真是年纪大了,怎么说这种糊涂话?大敌当前,你却主张休养生息,要眼睁睁把淮南之地送给吴贼?”自从上次拿下斛律羡后,贺拔伏恩也受到了高纬的信任,他不仅仅想做皇帝的侍从,而想建功立业,因此积极主战。 看双方各执一词,高纬头都大了,转头看看高阿那肱。“三贵”之中,高阿那肱名声相对最好,他和资历远比穆提婆、韩凤要深,这二位完全靠和高纬的亲密关系得到提拔,而高阿那肱之前是和高洋一起痛击柔然的,有实实在在的战功。高阿那肱也想建功立业,对高纬说:“陛下,如果我们不出兵,吴贼一定会小看我们,淮南必定人心浮动,那时候后悔莫及。” “陛下放心,我文宣皇帝(高洋)多次打败吴贼,他们不足为虑,我们有淮河天险,敌人想打过来也没那么容易。”韩凤不经意地说。 司空赵彦深正在和秘书监源彪窃窃私语,就这次南陈入侵发表看法,赵彦深问:“吴地的贼寇十分嚣张,竟然到了这种地步。老弟以前曾经是秦、泾二州的刺史,熟悉长江、淮河间的情况,现在用什么办法去抵抗?”源彪,字文宗,是源子恭的儿子,多年来一直在地方上任职,特别是江淮地区,曾经和王琳一起在卢潜手下共事,和王琳私交很好。 源彪轻声说:“我觉得,不如派王琳去淮南招募三四万人,对付陈军,一来他熟悉当地情况,有号召力;二来,王琳对陈氏有仇恨,他一定会全力对付陈军。”赵彦深点头表示同意。 “好,必须痛击吴贼!诸位爱卿,谁可以迎敌呀?” 祖珽思索了半天也不知道找谁合适,一脸茫然,因为最能打的斛律光就是被自己害死的。 “陛下,微臣举荐一人,必能击破贼军。”赵彦深拱手说。 “司空说说看。” “此人正是南方降将王子珩!” “王琳?一个败军之将,有什么本事?”祖珽不屑地说。 这时候,源彪也站出来,把刚才对赵彦深说的话,对众人再说了一遍。高纬也认为王琳是败军之将,之前就被卢潜打发回来,一直被老爹高湛冷藏起来,对他没有什么好感。 高纬正说什么,历阳王元景安却主动请缨,表示要带兵去救援历阳:“既然我身为历阳王,我去救援历阳就是分内职责。”元景安现在是元氏宗族里最受北齐信任的一人,因为他出卖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兄弟元景皓。高纬眼前一亮,很赞许元景安的做法,于是抬高了声音:“诸位爱卿,国家危急时刻,希望人人都像历阳王一样,那我大齐就能转危为安了。” “陛下,我等愿意带兵救援秦州,为国立功。”说话的是尉破胡、长孙洪略。 尉破胡、长孙洪略是韩凤手下的禁军,因为深受韩凤信任,就被推荐给高纬。韩凤笑着说:“陛下,我觉得尉将军最合适,他的名字叫‘破胡’,一定能击破南方这些野蛮人;再说了,王琳是降将,咱们不能让他当主帅呀,否则会被贼寇笑话的。” “朕知道了。” 于是,高纬做了如下安排:西路威胁最小,先不安排军马;中路,高纬派遣王元景安率领五万步骑救援,在小岘(大岘以西)构筑城池固守;东路,高纬任命尉破胡、长孙洪略开府仪同三司,王琳做参军,带领五万军队前往救援秦州。朝中文武对此不以为然,并不看好尉破胡。 源彪听说后,大失所望,对赵彦深说:“朝廷的精兵,一定不肯多配给将领,人数在几千以下,正好成了陈国的食饵。尉破胡的底细,您是知道的,早晚打败仗。国家对待淮南并不重视,失去它并不可惜。如果不对王琳推心置腹,还派别人去对他予以牵制,反会酿成祸患,更不能这样做。”赵彦深长叹说:“老弟的计策确实能决胜千里,但是争论了十天,已不被采纳。时局到了这种地步,没有什么可说的!”两人相视流泪。 3.势如破竹 四二十五日,黄法氍继续围攻历阳,派樊毅去路上伏击元景安,元景安一战即溃。 重点说东路,这里是南北交锋的主战场。 尉破胡来到秦州一线后,挑选了一些肌rou猛男当先锋队,给他们取名叫“苍头”“犀角”“大力”等,光听这名字就知道,就像猛兽一样;还专门找来一个西域胡人给这些猛男当领导,他是个神射手,箭无虚发,威名在外。 “嘿嘿,有我这些大力士和神射手,吴贼定会闻风丧胆!”尉破胡很骄傲,他满意地看了看眼前这些正在秀肌rou的特种部队。“是呀,将军,只要我们一出兵,敌人无所遁形,望风披靡,您一定功成名就。”长孙洪略笑嘻嘻地看着尉破胡。尉破胡踌躇满志,一拍案几:“来呀,给我大宴士兵,明天我们就要大战······” “将军万万不可呀,我和吴明彻交过手,他带兵有方,将士用命,他们远道而来正要急于求之战;我们应该用长远的计策去制服他们,小心谨慎不要轻易和对方战斗,以逸待劳才是上策!”参军王琳打断了尉破胡。“哼,你这个败军之将,你这是被吴贼打怕了吧?”尉破胡并不理会。 二十六日早上,尉破胡派人去向吴明彻下达了战书,约定在吕梁(安徽省天长市西北,北齐泾州治所)展开会战。 “呵呵,这个尉破胡真是酒囊饭袋,兵者诡道也,他不发动偷袭,也不养精蓄锐以逸待劳,反而是和我们正面决战,莽夫一个。”萧摩诃笑着说。吴明彻也笑了:“可惜王琳寄人篱下,不能发挥作用呀。尉破胡敢这样做,不过是仰仗着他的那个胡人和大力士,如果能打掉这些人,对方的嚣张气焰马上就没了,几万士兵不过是一盘散沙罢了。” “噢?看样子,将军已经对齐军了如指掌了,敢问这个胡人长什么样,我要为您拿下他们!” “好!你一直以关羽自诩,号称勇猛无敌,不知道这次能否打败这个颜良,给我看看你的本事?” 萧摩诃热血上涌,拍着胸脯说:“将军放心,我今天就给您好好露一手,等我好消息!”吴明彻点点头:“好,后生可畏!来呀,把抓到的俘虏带上来。”俘虏进来后,向萧摩诃描述了胡人、大力士的特点,并介绍了各自的优缺点。萧摩诃认真地听着,吴明彻在一旁亲自给萧摩诃斟酒。萧摩诃虽然是晚辈,现在的年纪也不小了,四十一岁了,那会儿跟着蔡路养对抗陈霸先的时候,才十九岁,时光虽然无情,但依然无法磨平萧摩诃心中的斗志。 萧摩诃喝完酒,翻身上马,带着几个士兵就朝着齐军冲去。看着敌人来了,胡人跃马向前,正准备弯弓搭箭展示神射技巧,只听萧摩诃大叫一声,胡人看到一支铣鋧向自己砸来,来不及躲避,脑袋就被砸开花了。铣鋧,一种形似小凿的短兵器,可用于投掷。 “犀角”等特种部队赶紧出战,十几个猛男赤膊上阵,表示要教训下萧摩诃。萧摩诃此刻正是酒劲上涌,吩咐身边的人不用管,自己要单挑这些肌rou男,于是拿着长槊就拍马上前。转战腾挪之间,萧摩诃手中的长槊虎虎生风,看得手下士兵是目瞪口呆,吴明彻这时候也跟了上来,拍手叫好:“萧将军好样的,身手不输当年呀!” “好,好,好!”陈军高声起呼。那些肌rou男在萧摩诃手下全部变成了待宰的羔羊,纷纷倒地毙命,这就好比常年在健身房练器械的猛男,和街头健身、工地搬砖的猛男一比,孰高孰低,马上就见了分晓。“齐军没人可用了么,就派这么一些四肢发达的废物出战?”萧摩诃横刀立马,瞪着齐军阵营。其他大力士们面面相觑,不敢上前,甚至有的开始后退。 “将军,机不可失呀。”裴忌提醒道。 “给我杀!”吴明彻一看时机一到,吩咐大军前进,于是双方展开混战。一战下来,长孙洪略战死,尉破胡逃回邺城,王琳只身逃往彭城。 前线的消息传来,高纬慌了,气急败坏,正焦头烂额的时候,赵彦深、源彪又来了,说王琳才是最合适的带兵人选,陈军下一个目标一定是寿阳,只有王琳才能抵挡住吴明彻的步伐。高纬只好听从,派人到彭城传令,让王琳去寿阳组织军队,并启用王贵显为扬州刺史,卢潜依然为扬州道行台尚书。 王贵显是侯景的表弟,当初就是他拿着寿阳向北齐投降的,这些年一直被冷藏,现在不得已被搬出来。扬州刺史只是掌管扬州一州之地的军政,而扬州道行台尚书相当于整个淮南地区的最高军政长官。 面对南陈的进攻,北齐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可以说,这次南陈北伐势如破竹。 二十九日,徐槾攻克石梁城。 五月初四,瓦梁城(六合区西)向陈朝投降;八日,北齐阳平郡(江苏省扬州市宝应县境内)也向陈军投降;九日,徐槾又率军西进,攻克了庐江城(安徽省六安市霍山县);十一日,黄法氍攻克历阳城,向合肥进军,合州周边城池望风归降;十四日,北齐的北高唐郡(安徽省安庆市宿松县)向陈朝投降;十六日,经过陈顼同意,黄法氍以南豫州刺史身份入驻历阳;二十日,黄咏克攻克了齐昌的外城;二十一日,任忠攻克了东关(安徽省马鞍山市含山县西南)东西二城,乘胜又占领了蕲城(安徽省巢湖市居巢区);二十三日,任忠攻克了谯郡城(巢湖市东南),同一天秦州城投降吴明彻;二十八日,瓜步、胡墅二城(六合区内)投降。 因为秦郡是吴明彻的故乡,陈顼下诏当地准备了用作祭祀的猪、牛、羊等牺牲,叫地方官到吴明彻的家祠和祖坟祭拜,文武仪仗中用鸟羽装饰的旌旗很多,吴明彻这次算是荣归故里了,风光无限。 六月初三,李综攻克滠口城(武汉市境内),西梁的定州(今湖北省麻城市)刺史田龙升归降周炅,周炅仍然让他做定州刺史;十一日,任忠攻克合州(合肥)的外城;十六日,淮阳(安徽滁州市凤阳县)、沭阳郡(江苏宿迁市沭阳县)郡守都弃城逃走;十九日,程文季拿下北齐整个泾州;二十日,湛陀攻克新蔡城(安徽六安市霍山县);二十九日,黄法氍拿下合州;三十日,吴明彻攻下仁州(安徽宿州灵璧县)。 4.祖珽出局 面对这两个多月的国土沦丧,北齐难道就没人管么? 祖珽怕北周趁虚而入,于是建议高纬派人去稳住北周。六月二十二日,高纬让王纮去出使北周。王纮正是这个最合适的人选,他不是主张防备北周和突厥么? 随着祖珽慢慢掌控局面,他开始选贤举能,裁汰冗员,决定革故鼎新大干一场。祖珽不是个有才无德的小人么?为啥掌权后却想有一番作为?这个太正常了。没有人不想干事创业,没有人不想有好名声,只是缺一个平台罢了。 祖珽举荐了崔季舒、张雕、刘逖、封孝琰、裴泽、郭遵等一堆人。崔季舒是老面孔了,在之前的权力斗争中被边缘化,祖珽拉了他一把,让他参与编修《修文殿御览》,被推荐为侍中;刘逖,北齐著名诗人;封孝琰是封隆之的侄子,现任尚书左丞;裴泽,河东裴氏,文学家;郭遵,出身卑微,文官。 着重介绍下张雕。张雕出身卑微,是老革命了,很早就跟了高欢,一直是文官。张雕现任国子祭酒,负责教授高纬读书,也深受高纬信任。张雕能从贫寒子弟中脱颖而出,得到皇帝重用,除了真本事,也是处事圆滑的。张雕认为何洪珍正是受高纬宠爱的时候,于是积极向他靠拢,二人相互勾结。 何洪珍推荐张雕为侍中,加开府仪同三司。张雕得此位置,立志要好好作为,以报答皇恩,此后说话不再顾忌,对韩凤等人评头论足,劝皇帝要节约开支,让皇帝要约束身边的宠臣。高纬乐得看到祖珽、张雕和韩凤等人去斗,也就对张雕评价很高,经常叫他“博士”。穆提婆、韩凤、高阿那肱对张雕很厌恶,发誓迟早要搞掉他。 祖珽想要罢黜一些宦官和不称职的官员,这就会触动一些人的利益,这些人很快就找到了陆令萱、穆提婆,这就必定导致祖珽和陆令萱二人产生裂痕。四月的一天,祖珽向御史中丞丽伯律暗示,叫他弹劾主书王子冲接受贿赂。因为知道这件事涉及穆提婆,想把他和贪赃罪联系起来,并希望因此使陆令萱连坐。 当然,祖珽知道,要对付陆令萱集团,他不能单枪匹马,于是,祖珽想到了拉拢胡皇后的哥哥。胡皇后虽然被废,高纬并没有完全冷落她,穆黄花玩儿久了厌烦了,高纬会私下去和胡皇后幽会,觉得这样更刺激。祖珽认为雪中送炭要胜过锦上添花,于是就请求高纬任命胡皇后的哥哥胡君瑜为侍中、中领军,又征聘哥哥胡君璧为御史中丞。此外,祖珽还想到了勋贵段韶的势力,就推荐段韶的弟弟段孝言当吏部尚书,辅助自己工作。 不过,祖珽确实是瞎了眼,这个段孝言和他哥段韶完全是两类人,没有段韶那种大公无私、一心为国的气魄。段孝言所任用提拔的人,不是对他进行贿赂的人就是他的故旧,求官的人或者在大庭广众的场合对段孝言膝行跪拜匍伏,公开向他陈述请求,段孝言脸色洋洋得意,看情况应酬许诺。 段孝言觉得祖珽根本不是陆令萱的对手,于是就找到韩凤,主动告发了祖珽的一些诡计。 祖珽的一举一动,都被知道了。于是,韩凤、高阿那肱、穆提婆等聚集在陆令萱周围,商议对策。“干妈,祖珽这个老东西太坏了。”高阿那肱恨恨地说。“我早就跟陛下说过,汉人靠不住,何况祖珽这个瞎子汉人?”“这个该死的瞎子!阳奉阴违的家伙,之前还说我是女娲一样的人杰,背地里却如此对我!”陆令萱破口大骂。“母亲,也是时候敲打一下祖珽了,不然他以为我们好欺负。”穆提婆劝道。 “除了祖珽,他的党羽张雕等人也要除掉,这帮人太可恨了。”韩凤补充说。 “长鸾兄,咱们先对付祖珽吧,张雕那些人,我们慢慢收拾。”穆提婆说。 “简单,只要我还是皇帝的乳母,皇帝就一定会听我的话,祖珽这个瞎子,咱们走着瞧吧。” 果然,也就是陆令萱一句话的事儿,高纬就这么一圈一点,把胡君瑜调出为金紫光禄大夫,解除中领军的职务;胡君璧回梁州当刺史;王子冲被无罪释放。经此一战,祖珽开始被疏远,那些宦官和老油条们都在高纬面前嚼舌根,说他坏话,建议把他问罪。 祖珽毕竟是扳倒斛律光的第一大功臣,高纬还是很慎重的,于是找来陆令萱问话:“大家说的是真的么?姊姊怎么看祖珽这个人?”陆令萱沉默不语,故作为难的样子,唉声叹气,就像当初胡太后询问侄女胡皇后那样,如出一辙,陆令萱可谓北齐第一女演员了。高纬连续问了三次:“姊姊你说嘛,不用叹气,有朕给你撑腰。” 看演得差不多了,观众的情绪也调动起来了,陆令萱就跪拜道:“老奴婢罪该万死!奴婢之前听和士开说祖珽博学多才,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因此才举荐他。最近看来,他得志之后忘乎所以,大jian似忠。哎,人心隔肚皮,我举荐失察,老奴婢该死。”“可恶的祖珽,一直在欺骗朕!韩长鸾何在?”高纬高呼。 韩凤一直讨厌汉人,更讨厌祖珽,高纬让韩凤去查祖珽违反乱纪的行为,正中下怀。祖珽嘛,大家都了解,小偷小摸习惯了,贪污受贿的事情没少干,韩凤一查就查出了十几件不合规不合法的事情。之前,斛律光倒台的时候,高纬曾允诺过祖珽,不会轻易杀他,这时候只好兑现承诺,就解除祖珽侍中、仆射的官职,派出任北徐州(山东省临沂市)刺史。 韩凤宣读完圣旨后,祖珽不依不饶,他不服,他好不容易熬死了和士开才走到了权力巅峰,没想到一下子就被陆令萱等人排挤到地方了,心有不甘呀!祖珽脑海里快速闪现着,他想起了当初和士开被高睿罢黜时候求见胡太后、高纬,从而反败为胜的局面,痛哭流涕地说:“韩大人,我想见一见陛下,感谢皇恩浩荡,可以么?” “呵呵,你这个瞎子,你是想学当年的和士开对吧?告诉你,死了这条心,陛下很忙的,你赶紧去北徐州赴任吧。”韩凤一脸不屑。祖珽傻眼了,没想到韩凤拒绝自己,也找不到更好的办法,就开始耍赖,一屁股坐地上,一副哪儿也不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