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寨的二当家是个糟老头,一大把花白的胡子,眼眸虽然浑浊但又时不时透着精光。· 此时他坐在马上,露出一截枯木般的小腿,居高临下看着萧衍,带着一丝丝探究和难以言喻的隐晦。 ……这没办法不探究,面前的白脸书生看着像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公子,说是去邺京投奔亲戚,二当家其实不怎么相信这个说辞。可是……好像也找不着不相信的理由啊。 盖因富贵人家的公子谁会跟这么丑的姑娘一起啊? 二当家也是纵横江湖,阅人无数,叫手下的小马贼拿水壶来让这姑娘把脸洗干净,谁知洗完脸,半张脸仍是一片黑黑的胎记,到把他吓了一跳。 难怪这要把脸涂黑啊。二当家摸着胡子想,这要不涂黑,可不跟夜叉似的么! 甭说二当家,连萧衍都吓了一跳,此时岚姑娘半张脸像墨水涂了似的黑漆漆的,她五官精致原本样貌绝色,可因为这块黑色的印记,被那白皙的皮肤反衬得格外吓人。 这泥土还会染色不成? 他试图用征询的目光看向岚姑娘,奈何这位岚姑娘一直低着头,似是极为害怕的把身子躲在他身后,他又不敢做得太明显了。 “你这未婚妻,也太丑了吧?”二当家终于忍不住道。 二当家一开口,一帮土匪顿时纷纷附和道:“就是,丑得跟个夜叉似的,送给我我都不要!” “还送给你呢!光是看着都倒胃口啊!” “别说了我都要吐了。” “……” 萧衍侧身把岚姑娘彻底挡在身后,颤抖着嘴唇怯懦地看着二当家。· 二当家笑了一下,露出一口黄牙:“怕啥?我又没说要他们弄死你。”语毕哈哈大笑起来。 一帮土匪也跟着阴阳怪气地哈哈大笑,笑声别提有多难听,萧衍只觉魔音灌耳,不由虎躯一抖。 二当家忽而又停了笑:“你是读书人?” 萧衍忙不迭地点头:“是的,而且……我刚才身上的银票也被刚才那位……大哥搜走了,身上真的没有值钱的东西了……” 言下之意很明显。 二当家点点头:“你还有没有值钱的我不知道,不过你说你是读书人?你读了多少书了?” “……还是有那么多吧。”萧衍犹豫地道。 “那么多是多少?”二当家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可有功名在身?” “在下……不才……小小秀才而已……” 萧衍知道很多土匪看不上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杀与不杀其实没多大意思,可一个投靠亲戚的读书人没有功名在身哪儿来这么多钱呢? 此时的人设还是需要一点功名吧? “秀才啊……。”二当家的回答格外抑扬顿挫,“你叫什么名字呢?这十里八乡的有个秀才啥的我还是知道的。” 萧衍:“……” 这可怎么办啊啊啊啊! 萧衍沉默了须臾,谁知两个立在二当家身侧的土匪突然刷的抽出刀,凶神恶煞道:“二当家问你话呢!你敢装没听见?!” “我看你小子还是活得太腻味了!二当家!还是直接砍死他吧!” 不要这么暴力啊啊啊啊! 萧衍赶忙道:“二、二当家,小生怎么会不愿意说名字呢?只是小生鄙薄,二当家未必听过……” 二当家扯着嘴笑了笑:“我查查不就知道了吗?” 萧衍:“……” 这是一点不让人说谎啊! 萧衍的心有千斤沉重,这时二当家身侧的两个土匪又喝的一声要威胁人,二当家却咚咚两下在两人头上敲了一下:“安静点,来,把这小子给我绑回寨子里,他不肯说,有的是机会慢慢说!” 萧衍大惊失色:“二当家!小生身上现在毫无分文绑我回去也无济于事啊!” “怎么会无济于事?”二当家捏着胡须嘿嘿笑,“我们山寨就喜欢秀才。” 萧衍:“……” “走!把这小子和他的丑婆娘一块儿带走!” 说着就上来四个土匪嗖嗖两下把萧衍和岚姑娘绑成串儿带走了。 萧衍:“……” 然而,“喜欢秀才”的土匪窝里,萧衍和岚姑娘并没有得到好的待遇,而是关在四面漏风的茅草屋里,双手束在后背,双脚也捆得像条鱼。 在山寨的一片欢声笑语和酒杯碰撞声中,黑灯瞎火的茅草屋里,萧衍和岚姑娘面面相觑。 然而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 校衍歉声打破这片尴尬:“抱歉岚姑娘,在下又……” 岚姑娘沉默片刻:“萧公子当如何冒充秀才呢?” “……啊?”话题转得好快,萧衍愣愣看着她,“这个……” “那土匪不知何缘故如此在意别人秀才身份,想来如果知道萧公子是个秀才真会派人查访,公子想好自己的身份了么?”岚姑娘格外冷静地道。 “什么身份?”萧衍面色犯难,“我并不认识什么秀才……” “公子和小女相遇的那条道上,往山上走便是一间书院,公子真的不认识里面任何读书人么?”岚姑娘妙目含光疑惑地问。 萧衍一滴冷汗落了地:“就算如此我也不好冒充别人名讳吧?” “既是冒充,并不会造成实质性损害,那土匪若要杀你,杀的也只是在这里的你,若不杀你,以后遇到也只当对方是个同名同姓又用功名在身的人罢了,公子何必担心这些?”说完,似是察觉到自己言辞太过凌厉,岚姑娘又轻咳一声柔柔的道,“我们先要过了这个难关才是,你说对么,萧公子。” 萧衍……简直对岚姑娘刮目相看,这姑娘相当的机敏,头脑转的也快,也许家中是经商的吧…… 萧衍想了想:“我有一同窗,寒门子弟,却格外优秀,我之前虽然想过冒充他,可就怕给他带来麻烦。” 岚姑娘抬手,以袖轻轻掩嘴,眉眼弯弯,似乎是在笑。 萧衍面颊微红,任谁被这样一个女神盯着笑也要脸红,不过他还有另一个疑问:“岚姑娘脸上的泥巴为什么洗不掉了呢?” “这不是泥巴。”岚姑娘伸手轻抚脸颊,“这是一种药,到一定时间就会消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