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 乱势糟糟。 群臣哭的哭,嚎的嚎,仿佛哭灵一样。 江离高高坐在御座之上,俨然就是那个被哭灵的对象。 江离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 “众卿家!” “朕就问一句话,我想要钱,你们给不给?” 皇帝这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 摆明了是和群臣杠上了。 群臣相顾惊愕,号丧声立停。 户部尚书百里苟面上一脸苦相,心里却在连连冷笑:无能的蠢材,想要钱,做梦! 工部尚书尚可忠一梗脖子。 “陛下!” “修造酒池rou林,劳民伤财,有伤国本。” “臣以忠心侍君,万死不能奉命。” “想要修造这个工程也不是不可以,但请陛下先摘了我这颗脑袋。” 软的不行,骑墙派也开始硬顶了。 群臣见此,索性也撕破了脸。 “臣附议。” “臣愿追随尚大人的脚步,请陛下砍了我的脑袋。” “臣携领都察院十三道御史一百一十人,恳请陛下收回成命,不然,也请陛下摘了我们的脑袋。” “臣携六科……” “臣携通政使司……” 群臣以死抗命。 这哪还是抗命,分明就是逼宫。 无论是冠君侯一党,还是骑墙派,此刻,群臣联手对皇帝发难,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压服江离! 只要皇帝萎了。 以后,朝廷就是他们的朝廷。 此时江离一副其蠢无比的表情,仿佛全然没有看懂群臣的意思。 就见他目光游移,最终落在孔立骨的身上。 “孔卿。” “你的意思呢?” “修造圣人林的钱,是不是也不想还给朕了?” 不还! 绝对不能还! 孔立骨心里闪念,一副大凛然的神情。 “陛下!” “你要知道,圣人之道才是立世之道。” “不是臣大言不惭,而是天下昌平,实在是我圣人先祖保佑。” “没有我孔家先祖的保佑,陛下未必能够坐得稳这个皇位!” “但是陛下眼下所做,实属过河拆桥。” “敢问陛下,得罪于圣人,就不怕遭到天谴吗!” “陛下要是有胆子,就连臣这个圣人后裔一块砍了。” 这已经是赤裸裸的攻讦。 江离面上愚蠢,心里却在冷笑。 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群臣要来软的,他还真不好下手。 可是现在,孔立骨竟然想要硬碰硬。 江离嘴角微扬:你敢威胁我,那就别怪老子心狠手辣! 一念至此,他脸上的笑意更加灿烂了。 “空卿!” “你当真不怕死?” “不怕!”孔立骨脖子一梗,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臣身为圣人后裔,自有圣人气运的庇护。哪怕是死后,也要被封神,进圣人庙。” 说到此,他延伸睥睨地望向江离。 “况且,陛下真要杀我,就不怕寒了天下士子的心吗!” 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 圣人后裔这四个字,就是他最硬的护身符。 自古以来,无论王朝更迭,权力交接,没有哪个上位者,敢动圣人的家族。 圣人后裔! 那就是金字招牌。 是天下士子众望所归。 是上位者收拢人心的最大招牌。 现在,它同样也是孔立骨蔑视天子的资本。 “圣人气运?”江离口中喃喃着,心里已经冷笑到了极致,“孔卿觉得,圣人气运真的存在吗?朕仿佛记得,谁跟我说过,什么气运,那都是封建迷信?” 一听这话,孔立骨仿佛被电了一样,嗖的一下弹了起来。 “什么!” “请问陛下,这是谁进的谗言。” “臣要跟他当面对质,不死不休。” 圣人气运这四个字,是孔家立家之根本。 如果没有这四个字,什么名利,什么威望,什么天下敬仰,就统统不存在了。 可以说,这四个字是孔家利益之根本。 谁敢动摇这个说法,那就是掘了孔家的根,比刨了他们家祖坟都严重。 江离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就听他不疾不徐,继续问道:“不过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气运这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孔卿拿什么来证明,圣人气运真的存在呢?” 孔立骨立时就被刺激到了。 要是让这个蠢材皇帝,把他孔家先祖的圣人名头给打下去了,那还了得。 “陛下是在羞辱我吗?” “孔家能够立世千年,就是圣人气运最好的证明。” “如果没有圣人气运的保佑,陛下以为能坐得稳这个朝堂吗?” “陛下如此大言不惭,小心会遭受天谴!” “臣请陛下下罪己诏,为侮辱圣人而谢罪。” “否则的话,臣身为圣人后裔,必然要将陛下辱没圣人的言行,昭告于天下。” “到那个时候,天下士子离心离德,陛下的江山恐怕就难以坐稳了!” 威胁! 赤裸裸的威胁! 他的话里话外,就是在威胁江离道歉。 否则的话,他就要鼓动人心,让天下大乱。 此话一出,举朝震惊。 所有人都相信,以孔立骨圣人后裔的身份,绝对有这个实力。 户部尚书百里苟暗暗冷笑。 让骑墙派和皇帝大打出手,冠君侯一党正好可以坐山观虎斗。 一念至此,百里苟决定顺水推舟,再加一把火。 “陛下!” “陛下侮辱圣贤,罪大通天。” “臣附议,恳请陛下下罪己诏。” “否则,臣以户部尚书身份,决意罢朝!” 罢朝! 那就意味着朝廷停摆。 是朝臣与皇帝冲突之时,最后的杀手锏。 百官一旦罢朝,将不再听从皇帝御令。 罢免、任用、差遣、调度……一切皇权将统统失效。 这就等同于将帝位彻底架空,群臣代行皇权。 所以,罢朝几乎与废黜皇帝无异。 只不过名字好听一些而已。 群臣一听,轰然下跪。 “臣附议!” “臣也附议,只要陛下一日不下罪己诏,臣等就一日不上朝。” 工部尚书尚可忠索性站起身来。 “陛下!” “自从陛下身体抱恙,头脑不清,已无力处置国事。臣奏请,早立新皇,如此一来,陛下就可退出太上皇,颐养天年。” 此话一出,满朝寂静。 好家伙! 逼宫逼到这个份儿上,可算是到了极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