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崩在一线峡外疯狂叫骂着。 可是峡谷深处,却始终都没回应。 一线峡中寂静如死,唯余萧萧的风声,就仿佛此前的恐怖厮杀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夏侯崩直骂到浑身粪汤干在身上,都没半点回应。 他心里不禁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难道那些人已经跑了?” 一念至此,夏侯崩向后扫了一眼完整无缺的右卫营。 前锋、左卫两营都损失惨重。 要是再有战事,轮也该轮到右卫营了。 可是,他只看了一眼,右卫营数百人马好像被电了一样,齐刷刷地向后退了好几步。 显然,他们也被刚才那惨烈的一幕给震骇到了。 夏侯崩断喝一声。 “右卫营!” 呼啦! 又是齐刷刷地一阵后退。 等夏侯崩反应过来的时候,右卫营已经退到了五十丈之外。 “娘的,一群废物!” 夏侯崩怒叱一声。 不过,刚才那一仗,也给他打出了心理阴影。 饶是他手握五千精兵,现在,也不敢贸然再进一线峡。 一念至此,他只得无奈下令。 “传我军令!” “今夜,就在一线峡外安营扎寨。” “等到明日,老子想到破敌之法,再行强攻!” 命令一下,一众兵卒轰然而散。 这一晚,夏侯崩几乎彻夜未眠,与众心腹商讨了一夜强攻之策。 只是他万万不会想到,现在的一线峡,只是一座空谷。 白起唱了一出空城计,整整拦了他半个月。 而此刻,白起与众人却早已撤离到了峡谷之外。 望着幽深如鬼谷的一线峡,白起的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冷笑。 “就让那个废物,自己留在这里玩儿吧。” 说话间,他扫了一眼身后的众人影。 “狼青!狼顾!” “你们两个按计划赶往象郡,以我的名义走马上任。” “那里是冠君侯的爪牙难以企及之地,到那之后,给我放开胆子,招兵买马,以备陛下不时之需。” “其余人等,跟我回京!” 两路人马自此分道扬镳。 白起亲率数十人一路策马飞驰,狂奔三天三夜,赶回京城复命。 待到第三日午夜子时,白起终于秘密遣回到了皇城。 君臣两人约定在摘星楼秘晤。 当白起再次面见江离之时,眼皮不禁微颤了一下。 短短数天没有见,江离仿佛变了一个人。 此前他身上那种昏聩愚蠢神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凌厉与霸道。 江离身上裹挟的那种杀气腾腾的气势,甚至让白起这个杀人如麻的将军都有一些胆寒。 此刻。 江离背对着白起,仰头观星。 他头都没回,却仿佛早就感知到了白起的到来,倏然开口。 “白卿!” “朕在这里恭候多时了。” 白起轰然下跪。 “参见陛下!” “臣幸不辱命……” 他的话没说完,却被江离伸手打断。 “朕不想听过程,只要结果如朕所愿就行。” “接下来,朕有更重要的事交给你。” 说话间,他将数张设计图纸递到了白起面前。 “这是朕接下来的计划。” “你拿去好好参详。” “明日一早,朕要看到它变成现实。” 白起接过图纸,只看了一眼,顿时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酒池! rou林! 豹房! 炮烙! 虿盆! 鬼面! …… 白纸,黑字,朱批。 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活的,血淋淋地在滴血。 尤其是那些酷刑,每一张设计图的上面,还附配着一个朝臣的名字。 那些人全是冠君侯的党徒。 显然,这位残忍的陛下,已经为他们一一设定了结局。 而那些结局,简直比十八层地狱残忍百倍、千倍。 一念至此,白起顿觉后背升起了一股凉意。 陛下的设计太他娘的狠了。 要是换做自己,宁可自我凌迟,也绝对不想去尝试天子设计出来的那些酷刑。 想到此,白起艰难地吞了一口口水,试探问道。 “陛下,那些jian佞祸乱朝纲,欺压百姓,死有余辜。只是这些刑罚……” 天子设计的那些刑罚,太他娘的惨厉了。 白起有此一问,是想求情。 谁知,他的话没说完,负手而立的江离倏然转过了身来。 “哦?白卿还有疑义?朕还是太仁慈了对不对?朕设计的这些东西还不足以震慑jian佞对不对?” 说话间,江离双眸灼灼地盯着白起。 那目光之中,分明充满了期待。 “朕也觉得,还不够残忍。” “朕从小到大都是菩萨心肠,没怎么杀过人,当然不如白卿心狠手辣。” “白卿要是有什么更狠辣的想法,不妨说来,朕要好好参详参详。” 菩萨心肠? 不够狠辣? 白起听到这话,不由得浑身哆嗦了一下。 他惊恐地盯向江离。 有那么一瞬,白起甚至怀疑:眼前这位陛下,还是不是原来的陛下。怎么这位天子,狠的跟魔鬼转世一样! 白起不禁打了个哆嗦,“臣以为……够了!” 听到这话,江离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失望的表情。 “既然如此,那就依照朕的计划行事。” “是!”白起轰然一拜,在一片胆战心惊中,缓缓退出了摘星楼。 翌日一早。 朝堂之上。 江离的谕旨一经宣读,立时便在朝堂之上,掀起了一片惊天波澜。 “……国运恒通,万世流芳……是以,朕决意效仿先贤,重修豹房,再铸酒池rou林……使炮烙、虿盆之盛景重现人间……以昭显皇朝之盛世!” 什么什么! 炮烙虿盆? 酒池rou林? 皇帝要做什么,败国亡家吗! 要知道,江离谕旨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是不祥之物,个个凶名在外。 明帝以豹房败家。 殷纣以酒池rou林而亡国。 放眼上下数千年,就算是末代天子、亡国之君,也不敢去碰这些东西。 可是现在,天子不但碰了,而且碰全了。 皇帝这么干,简直就是在作死。 所以,诏谕一出,举朝哗然。 就连素来不出头的骑墙派,此时也忍无可忍。 群臣可以骑墙,对权臣冠君侯一党不闻不问,却耻于和建酒池rou林的昏君为伍。 工部尚书尚可忠率先出列。 “陛下!” “督造酒池rou林之事,臣以为不可!” “那是亡国灭种的昏君所为,陛下虽然不能与先贤比拟,但是也决不能沦为桀纣一伍。” “臣断不做费仲尤浑之流。” “陛下的谕旨恕臣不能遵从。” 言下之意就是,你自己当个昏君也就算了,不要把我们也拉去垫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