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有足够的钱,才能确保更高的成功率。 当然,这是后备计划。 …… 几乎所有商人都在打探与棉纱有关的消息。 所有馹苯商社对此三缄其口,拒绝回答与棉纱销售之外的任何问题。 魔都交易所一片混乱,棉纱已经成了烫手的山芋,被大量抛售。 凭心而论,目前的棉纱价格非常便宜。如果换在其它时间,各大纱厂肯定会批量进货。然而现在情况不明,谁敢保证棉纱售价不会持续下跌? 购买棉纱就肯定要生产棉布,原料成本直接影响成品售价。傻子都知道不能做亏本生意,所以尽管大家心中存有疑虑,无比焦急,却只能老老实实按捺住性子等待事态的进一步发展。 肖劲松这段时间过得安逸又清闲。 他每天按时来到商行办公室,看看当天的报纸,然后让陈如峰拉着自己到处闲逛,找个茶馆坐坐,很快就到了中午,两个人约着一起吃饭,再各处晃荡一下……一天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陈如峰虽然是门外汉,但他学习能力很强,加上这段时间跟着肖劲松到处奔走,对商业圈里的事情多少有所了解。 尤其是关于棉纱的国际贸易问题,他现在对此有着极其深刻的了解。 两人现在的关系非常亲密,用“亦师亦友”来形容也不为过。 肖劲松一直想要与陈如峰拉近关系。 他以去北区谈生意为借口,暗中跟踪,在陈如峰住处附近故意装作偶遇,邀请陈如峰一家吃饭。陈如峰有心想要拒绝,却拗不过热情的肖劲松,只好答应。 饭后,买了些点心,送给三个孩子做礼物。 …… 一九三四年八月二十二日。 肖劲松等待多时的日子终于到来。 馹苯方面通过外交渠道与瑛国进行交涉。瑛国的本意只是给馹苯一个教训,毕竟长期扶持使馹苯实力迅速增长,而且馹苯在牵制北俄方面起到了重要作用。唐宁街经过仔细商讨,决定与馹苯继续执行原先的商贸协定。作为不可少的安抚与和解,又追加了百分之十五的年度棉纱订单。 消息传到国内,斋藤内阁一片欢腾,大藏相高桥第一时间召集各商社首脑,要求尽快将积存的棉纱运往瑛国。 八月二十六日,魔都棉纱价格开始回升。 …… 魔都,正通商社。 早野健次郎带着肖劲松走进静室的时候,佐藤信忠已在房间里等待多时。他居中而坐,双手正摆在腿上,满面肃然。 昨天上午,早野健次郎前往茂昌商行,说是有要事求见肖劲松。 这几天肖劲松日子过的很惬意,每天不是在茶馆里听书听曲,就是在公园或咖啡馆消磨时间。 他很清楚,手里握着大批棉纱,正通商社肯定会主动联系自己。 可以避开一段时间,为的就是好好吊一吊馹苯人的胃口。 “佐藤君,多日不见,您气色不错啊!”肖劲松笑着在榻榻米上坐下,顺手接过早野健次郎递过来的热茶。 佐藤信忠微微点了下头,转向旁边:“早野,你先出去吧!” 早野健次郎很想留下来听听两人的谈话内容,但上司发话,他只能点头允诺,带着心中的不甘与强烈好奇心,缓缓退出房间。 肖劲松慢悠悠地品着茶水,足足过了近两分钟,才放下杯子,不慌不忙地问:“佐藤君,您找我有什么事?” 佐藤信忠虽然上了年纪,听力却极好。从早野健次郎退出房间后,他一直留神门外的动静,确定外面没人偷听,这才将注意力转到肖劲松身上。 “张桑,你是我们大馹苯帝国的朋友。今天邀请你过来,主要是为了棉纱的事情想跟你好好谈谈。”佐藤信忠笑容可掬。 肖劲松脸上的笑容比任何时候都要温和甜腻:“谢谢佐藤君的邀请。贵商社的茶点非常不错,我很喜欢。” 他故意不接对方的话头。 佐藤信忠眼中掠过一丝不快,他很想当场发作,然而理智告诉他现在不能这样做。思考片刻,他认真地说:“张桑,大家都是朋友,我就不跟你客套了。我打听过,你手上的那批棉纱还没有出货,能不能卖给我?” 他说话的语气非常强硬,听起来丝毫不容商量。 肖劲松没有立刻回答,他笑吟吟地望着佐藤信忠,仔细观察着对方的情绪变化,过了几秒钟,他浅笑着点了点头:“当然可以。” 佐藤信忠心中大喜,迫不及待的正准备张口,却听见肖劲松慢悠悠地补充道:“打开大门做生意,八方来的都是客。只要价钱合适,卖给谁都一样。” 这话富含的信息实在太多了。以佐藤信忠在商场上的经验,当然能听出对方意有所指。 思虑良久,佐藤信忠决定先摆明态度:“张桑,每件棉纱一百七十块银元。如果你接受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交易。” 肖劲松脸上笑容不变:“佐藤君,您这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从前天开始,魔都棉纱价格就已经全面回升。和丰、申新、裕元三大纱厂当时对外公布的价格是每件一百七十三块。昨天暴涨至一百八十一块。” “今天上午,交易所那边报出的价格是一百八十九块钱。我相信现在的价钱只会比这个数字更高。” “按照这個涨幅,我相信明天的棉纱价格绝对会突破一百九十三块。” “我这人不会乱说话,而且涉及生意,我也不会毫无根据的乱开口。” “佐藤君,其实棉纱这事儿是你们主动挑起来的。我承认你们馹苯棉纱质量好,所以我才从贵商社大批进货。当时魔都市场上每件棉纱售价高达两百块银元,尤其是你们馹苯纱,五十件以下的售价还要比这个贵三块。” 佐藤信忠脸色变得阴沉压抑:“张桑,那是最高位的价格,不能与现在相提并论。” “我知道。”肖劲松伸手拿起摆在桌上的茶壶,给佐藤信忠的茶杯加满。他丝毫没有动怒,仿佛笑意被刻在脸上,已经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我说的也是实话。佐藤君,您站在我的立场上想想,我一百六十五块从你这儿买的棉纱,现在你要一百七十块收回,这可能吗?” 佐藤信忠面色有些微红。 其实他很清楚,一百七十块的价格实在太低了。 然而他不得不这样做。 就在上周,川口平实从国内发来电报,对佐藤信忠销售棉纱的成绩称赞不已。虽是低价倾销,但多达一万三千多件棉纱这个数量极为惊人。毕竟当时整个魔都市场谁也不敢轻易购货,尤其是中华纱厂,所有人都在观望和等待。 当时馹苯国内棉纱积压太多,川口平实在电报中要求佐藤信忠“继续努力,大量出货”。 商社副会长头山满也特意从董北发来电报,狠狠夸奖了佐藤信忠一番,同时声称“如保持目前的销售业绩,有望在明年将伱提为专务。” 除了口头夸奖,头山满还特批了一千日元的奖金。 一句话,佐藤信忠干得很不错,里子面子都有了。 可是到了本月二十二日下午,情况彻底逆转。 国内商社总部电令:立刻终止一切棉纱交易,收回所有库存棉纱。尤其是自本月初至今签订的棉纱交易合同视具体情况,阀、米、德等国合约如在两千件以下可如约发货,中华纱厂所有合同全部取消。 二十三日上午,川口平实再次发来电报,要求佐藤信忠确认之前签订的一万三千五百件棉纱销售合同,“必须想尽一切办法回购,挽回损失。” 虽然川口平实没有在电报里说明具体的回购价,但佐藤信忠心里明白,如果按照倾销之前两百块银元每件的市场价回购,那自己这个商社部长也不用干了,直接递交辞呈,灰溜溜的滚回国内。 同一天,再次接到了来自国内的电报,要求把积压的棉纱即刻装船运往瑛国。同时注明,这次的运输任务由海军负责,不得以任何借口延误。 贸易仍然以对瑛国出口为主。以两百块每件棉纱的交易价为例,肯定是优先卖给瑛国人。 两相对比,佐藤信忠之前的成绩有多么亮眼,现在他想要以低价回购的心情就有多么急迫。 商社高层根本不听解释。他们只知道前后还不到两个星期,商社在棉纱交易上损失惨重。 在外人看来,这实在是一种很奇怪的心理。 如果是阀、米、德等国的客户,商社方面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问题是之前给国内汇报销售成绩的时候,佐藤信忠特意说明:交易对象是中一国人。 以倾销方式占领种花市场,这是非常有效的经济侵略。 虽然魔都是种花本土,但中一国人没有一点地位和尊严。 历史记载:中山先生的一位马来西亚富商朋友当时在魔都做生意,有一次在外应酬谈到深夜。按照当时公共租界的规定:晚上九点以后,只要在租界范围内看到中一国人,负责治安的外国巡警有权将其当场击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