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由朱凤儿带领着去驿站,她骑马在前面领路,与李智云并辔而行。朱凤儿瞥了李智云一眼,道:“楚王,你年齿多少?” “十六岁。” “哇,比我还小一岁。听说你打仗很厉害,不比李世民差。” “朱姑娘过誉了,我怎能跟二哥相提并论呢?” 朱凤儿谈兴甚浓,道:“长安城好玩吗?我听说长安城很大,也很繁华。” “朱姑娘没去过长安?” “没有。不过我很想去看看。” “朱姑娘如果有机会去长安,本王一定陪朱姑娘走遍长安城。” “那好,咱们一言为定!” 两人一路聊着,没多久便来到了驿馆。朱凤儿很热情,上下张罗着,一直到李智云他们都安顿好了,她才告辞离开。也幸亏有她,许多事情才好办多了。 李智云将朱凤儿送出驿馆大门,转过身来对跟在身后的张正道:“朱粲为人虽然不堪,但他这个女儿倒挺不错!”张正道:“她对我们大唐很友善,我听使者说,正是在她的极力劝说下,朱粲才同意归顺大唐的。” “哦?原来如此。” 众人在驿馆里休息了一天,次日就要为朱粲举行册封吴王的典礼了。按照礼仪,典礼由李智云主持,段确宣读册封诏书,可段确死活不干,说自己绝不为吃人恶魔效力。昨日在城门口,段确始终板着个脸,脸上一丝笑容也没有,可见他对朱粲的深恶痛绝。 段确以前当过御史大夫,地位尊贵,眼里揉不得沙子,李智云也不好勉强他,只好让张正代劳。李智云带来的人中,除了段确外,就数张正的品秩最高。 翌日,册封典礼在州衙大堂举行,李智云端坐上首,朱粲头戴王冠,身穿九蟒紫袍站在堂下,张正立于一侧宣读诏令,然后将册封诏书放入旁边待者端的托盘里,连同印绶一起递与朱粲。就这样,朱粲成了大唐的吴王。 朱粲原是城父的佐吏,大业十一年十二月,他随隋军征讨长白山的起义军时逃亡,并聚众作乱。朱粲自称迦楼罗王,拥有部众十几万人。他率兵在汉水、淮河之间剽掠,军队迁徙没有规律,每攻破一个州县,还没有吃尽该州县积聚的粮食,就再次转移。将离州县时,把州县其余的物资全部焚毁,加上不注重农业生产,因此发生了严重的饥荒,饿死的百姓尸骨堆积如山,并出现人吃人的情况。朱粲的军队没有东西可以掠夺,军中缺乏食物,朱粲就让士兵烧煮妇女、小孩来吃,并对其部下说:“没有比人rou更好吃的食物,只要其他的城镇里有人,何必为挨饿而发愁呢?” 武德元年五月,朱粲在冠军与大唐山南招慰使马元规交战,朱粲军队大败。后来,朱粲又与大唐宣州刺史周超交战,再度兵败。当年十月,大唐邓州刺史吕子臧和马元规攻打朱粲,并将朱粲击败。吕子臧向马元规建议说:“朱粲刚打败仗,其部众上下都很胆怯,我请求与您合兵进攻他,可以一举消灭他。如果再拖延下去,朱粲的部队逐渐收拢,力量增加而粮食吃光,会与我们拼命,那必将成为大患。”马元规没有听从他的意见。吕子臧又请求由他自己的部队去攻打朱粲,马元规也没有答应。 不久,朱粲收聚余部,重振军势,拥有部众二十万。他率军进攻邓州,吕子臧捶着胸对马元规说:“因为你,如今要了老夫的命了!”朱粲攻下邓州后,又围攻南阳。由于敌军众多,吕子臧的亲信劝他投降,吕子臧说:“哪有天子的一方大臣向强盗投降的?”南阳城池被攻破后,吕子臧率领部下冲向敌人,战死了。后来,马元规也战死了。 同年十月二十五日,朱粲侵犯淅州,大唐派太常卿郑元璹率领一万步兵、骑兵攻打朱粲。十二月十一日,郑元璹在商州打败朱粲,朱粲的军力稍挫。 封王典礼后的第二天,朱凤儿来驿馆找李智云,说她受颜愍楚的委托,邀请李智云等人去颜府做客。李智云对颜愍楚很敬重,也很想结识他,便答应了。他本想叫上段确一起去,可这位老兄一大早就跑到街上喝酒去了,只好作罢。 李智云带上张正、蔡虎和英姑,骑马跟着朱凤儿来到颜府,颜愍楚早已在府门前等候。他把李智云等人请入厅堂,分宾主坐下后,丫鬟奉上香茗,颜愍楚微笑地请客人用茶。 李智云端起茶盏轻呡了一口,然后放下茶盏,道:“颜先生,令尊的大名如雷贯耳,他写的《颜氏家训》流传甚广,影响深远。” “哦?”颜愍楚意外地,“楚王也知道家严的拙作?” 李智云点了点头,道:“本王略知一二。《颜氏家训》阐述了立身治家之法,其中一些名句令人印象深刻,比如:积财千万,无过读书;朝闻道,夕死可矣;由简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等。《颜氏家训》体例宏大、内涵深邃,必将流传千古。” 颜愍楚听了,喜笑颜开,道:“如果家父在天有灵,知道楚王对他写的书品评如此之高,也会深感欣慰!” 李智云接着道:“颜先生,令尊教子有方,颜氏一门必将文脉绵长、人才辈出!” 他说的都是大实话,可听在颜愍楚耳朵里,却成了恭维之词。然而,世人谁不喜欢听好话?颜愍楚立刻觉得与这位楚王的距离拉近了许多,话也多了起来。 李智云与颜愍楚在厅堂里聊天的时候,朱凤儿去了后堂。她是去找严夫人。虽然相识还不到半年,但朱凤儿与这位严夫人俨然成了闺蜜,没事就喜欢来找她唠嗑。 朱凤儿走进内屋,只见严夫人正坐在案几旁辅导两个孩子读书。这两孩子一个八岁,是个男孩,一个六岁,是个女娃。 严夫人二十多岁,名门淑质,端庄秀丽,身上虽是家常穿着,却也素雅大方,一件花菱褙子罩在襦裙之外,遮住了胸前微微隆起的动人曲线。由于关系很熟,她看见朱凤儿进来,也没有起身让座,只是微笑地:“凤儿来啦?”朱凤儿答应一声,搬了只板凳在旁边坐下,看着孩子们读书写字。严夫人瞅着她,道:“大唐的楚王来了吗?”朱凤儿点了点头,道:“来了,正在前堂与严先生叙话。” 停了一会儿,严夫人笑着道:“也幸亏你劝你父亲归顺了大唐,他才走上了正道。”朱凤儿叹了口气,道:“现在看起来还不错,可我就怕他心志不坚,不能一以贯之,彻底改掉过去的恶习。”严夫人笑道:“你也别太担心了。俗话说,近赤者朱,近墨者黑,他既然投靠了大唐,想必今后就会行仁政,造福百姓。” “但愿如此。”朱凤儿说罢,低头对两个孩子道,“欣儿,云儿,你们想不想见大唐来的楚王?”两个孩子抬起头来看着她,点了点头。 “那好,我带你们过去。”朱凤儿说罢,一手牵一个,领着两个孩子来到了前厅,严夫人跟在后面。 朱凤儿将两个孩子领到李智云跟前,指着他道:“欣儿,云儿,这就是大唐的楚王,快叫楚王好。”两个孩子怯生生地喊了一声。这时,严夫人上前见礼,李智云连忙起身还礼。 李智云很喜欢这两个孩子。他没料到严家有这么小的孩子,所以也没准备礼物,便将身上的一块玉佩和一只玉坠取了下来,作为见面礼。严先生和严夫人连忙推辞,李智云笑着道:“这两孩子我很喜欢,我跟他们有缘,就当留个纪念吧!”夫妇俩见李智云的态度坚决,也就不好再阻拦了。 李智云这次来菊潭,除了主持朱粲的封王典礼外,还需要劳军。这日,朱粲陪同他去了军营。李智云此次带来了十几马车的慰问品,他把慰问品分发给将士,以犒劳他们。 朱粲为了表达感激之情,于当晚在自己的府邸设宴,招待李智云等人。李智云原以为段确不会去,但段确却说:“有酒喝干吗不去?我去!” 酒宴设在朱粲府邸的后花厅,共有五六桌,除了李智云、段确和他俩的随从外,朱粲手下不少将领也参加了。李智云、段确和张正、蔡虎坐在主桌,朱粲和他的两名亲信将领作陪。酒宴一开始,气氛还算不错,宾主把酒言欢,谈笑宴宴,其乐融融。 几觞酒下肚后,段确脸上泛着红光,话也多了起来。他瞅着朱粲道:“朱粲,今晚的酒味道不错,但尚有一缺憾。”朱粲见对方不称自己吴王,而是直呼其名,心中有些不快,但还是客气地:“段副使有何见教,但讲无妨。” “缺少丝竹笙歌呀,”段确哈哈大笑,“没有歌舞佐宴,这酒怎能喝得痛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