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煜明自己一个人支持这样儿一个国家的时候,才真正感觉到了压力。以前巴牛在,他只是处理一些比较简单的事情,这让他有了一种错觉。总以为治理一个这样儿的国家,自己一个人也可以绰绰有余。可是当军事与政治两个方面的问题一起压下来的时候,他才终于感觉到了自己能力上的不足。他这次派人去见巴牛,一方面是要看看他现在的状态,另一方面,也是要印证一下自己的执政能力。因为在此之前,他已经对这三个问题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他果然认为,秋山半岛才是最强的势力”?黎煜明背对着使者,但面上的表情却极其复杂,这三个答案,和他自己的答案完全背道而驰。 使臣既看不到他的表情,也没有听出他声音中的不满,于是说道:“太尉大人的确是这样儿说的,奴才绝不会记错”。 黎煜明又沉默了很久,才让他下去,之后就立刻传见了姚劲波和柳传志。三个人仔细的对局势进行了分析,姚劲波和柳传志都一致认为,巴牛的推测,完全是正确的。但在这种时候,这样儿一个关键结点上,黎煜明很显然不愿意承认错误,所以,他的最终结论是:他也许是对的,但现在我们不需要! 姚劲波和柳传志都没有问他,现在秋山半岛需要的是什么,他们很清楚,黎煜明并不是不能分辨对与错,而是不能接受巴牛对他的威胁。 这种过度的自我担忧,让整个儿秋山半岛陷入到了危机之中。黎煜明虽然是一国之君,但真正掌铨的,其实还是巴牛。如今巴牛不在,那么,最有权利的就只有姚劲波和柳传志了。但他们在人们心目中的地位,在群众中的影响力,却远远没有巴牛那么强大。因此上,很多人在这个时候,对政权产生了觊觎之心,而最活跃的,当然就是归义候汤玉麟了。 他虽然在第一次的行动中彻底失败,并损失了最重要的力量,但他还是无法安于现状。对于那次警告,他的理解就更加直截了当。他认为那个威胁他的人绝对不是巴牛的人,甚至不是黎家的人,否则他们绝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这次解决他的机会。同时,他也不担心对方再有什么行动,他已经把身边所有的人都换了个遍,就连自己夫人的丫头们都没有放过。 他的计划很完美,也很快付诸实行。任何一个帝王,为了彰显武功,最直截了当的方式,就是围猎,春蒐、夏苗、秋狝、冬狩,虽然没有一个固定的时间,但这种仪式总要是进行的,黎煜明自然也不例外。 无论是哪一个季节的围猎,仪式都是必不可少的,首先要告太庙,之后是行围,然后是犒赏军士,之后是祭祀太庙。这这几个环节之中,最容易下手的机会,无疑就是围猎。其它的任何时候,黎煜明都是被重重的保护着,只有在这个时候,他周围的将士都要去行围打猎,负责守护的人是最薄弱的。 汤玉麟也决定在这个时候实行自己的计划。他首先举荐了几个表面上和自己敌,事实上是他最忠诚的人来进入禁卫军,然后利用禁卫军首领的疏忽,把这几个人安插在黎煜明的身边。在围猎最高潮的阶段,几乎所有的人都去追逐自己的猎物了,但这几个人却一直死死的守在黎煜明的身边。汤玉麟的一个眼色之后,这些人就立刻挟持了黎煜明,把他的车驾劫持到了预定好的地点。之后,他们放起了信号,负责在京城留守的军营守备也随之发动了政变。 这一次事出突然,没有人做出过有效的防备,所以,汤玉麟的人第一时间包围了王宫,万全掌握了主动权。包括黎煜明的夫人在内,姚劲波、柳传志、柳南山等人,无一幸免,很快被投入大狱,整个儿秋山半岛,瞬间就被汤玉麟所控制。 与此同时,刺杀巴牛的人也到达了三仙岛。他们只有两个人,但这两个人已经足够。这两个人,是刺客联盟里最顶尖的高手,曲泠君和乐正绫。曲泠君快,快得无法想象,所有被他杀死的人,只是刚刚见到他的脸,就倒了下去。乐正绫阴险,没有人见过他的脸,甚至没有人见到过他的影子,就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之下超自然死亡了。人们知道曲泠君是因为伤口,被他所杀的人,伤口都在咽喉,并且这伤口都极薄,又恰到好处,刚刚好划开喉管,并不曾多出一丝一毫。人们知道乐正绫,却只能凭借印记了,据说,他在杀死敌人之后,喜欢在身体上雕刻一张极丑的脸。他们虽然名动天下,但被他们所杀的人并不多,不到万不得已,刺客联盟的人,是绝对不会用这两个人的。 巴牛第一个见到的,当然就是曲泠君。他正在海边钓鱼,身边只有一个书童和石璧霞。 “黎九元”?曲泠君站在他的身后,一只手握住他的刀,一只手自然的下垂,像一个谦谦君子,极其温和的问道。 “黎九元”。巴牛没有回头,石璧霞和书童却都回头看了他一眼,仅这一眼,他们就知道了他是什么人。杀气,无法掩盖的杀气,立刻让两个人同时都激泠泠的打了个冷战。石璧霞更是用一只手,扶在了巴牛的肩膀上。 巴牛是何等聪明的人,通过石璧霞的手,迅速的感觉到了她的紧张,也很快判断出了来人的目的。不过他并没有回过头来,仍然泰然自若的垂钓,就像身后根本没有这样儿一个人。 “在下曲泠君,刺客联盟的杀手,今次奉命来取阁下的头颅。阁下还有什么遗言需要留给身边两位的吗”?曲泠君依然十分从容不迫的说道。 巴牛还是没有回过头来,十分从容的说道:“遗言?这是个好建议”!鱼漂忽然动了一下,很显然是有鱼上钩了。巴牛不慌不忙的站起来,随着鱼的游动,时而收线,时而放线,目不转睛的盯着水面,直到挑起鱼竿。 “好大的一条鱼”!他不仅是自己在赞叹,身后的曲泠君也在赞叹:“好大的一条鱼”!只有石璧霞的手在颤抖。 巴牛把鱼放到鱼篓里,还是不回头,把鱼竿递给旁边的书童,牵起石璧霞的手,淡然一笑,说道:“刚才咱们说到哪里了”? “遗言”!曲泠君第一次见到面对刺客联盟的刺客能够如此从容的人,于是破例要让他多说几句话,多活一点儿时间。 “唔,是的,遗言”。巴牛像是在感叹着什么,缓缓的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你似乎总会在最后时刻,给别人最后一个希望”? 曲泠君并不否认这一点,这是他的原则,因为他觉得,无论是什么人,在意外死亡之前,都应该有一个机会,说最后一句话的机会。但在很多时候,那些人都没有能够说出这最后一句话,恐惧代替了希望,对于一个注定要死的人,逃生还来不及,哪里还有思考的余地?但巴牛不一样儿,他不但认真的思考了起来,并且毫无畏惧的背对着死亡。 “我的遗言很多,不过我现在并不准备说”。他依然笑着说道:“我更想要知道的是你的遗言”。 “我的遗言”?这是第一次有人在他亮明了身份之后,敢于这样儿和他说话的人。这让他不禁一愣,随后便哈哈大笑起来:“你是说,今天死在这里的人不是你,而是我”? 巴牛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神色黯然的说道:“对于一个常年生活在生死边缘的人,死亡不是随时会发生的吗”? 曲泠君完全被他的气势所摄服,但作为一个杀手,他不允许自己有这种畏惧感,于是,他的手攥进了他的刀:“但我只是见证死亡,却从未面对死亡”! 话完,刀出。好快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