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长歌也合上眼,慢慢地进入了梦乡,也许是这两天发生了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连梦境都变得奇怪起来。 他梦到上古之时,云山延绵万里,大厦高耸千里,人活几百年而不亡,天地一派生机勃勃,一巨型洪炉悬于高空,洪炉之中包藏宇宙之机,万物之智,凡探得万分之一,便可超凡入圣,再活千年,以至羽化登仙。于是,先人纷纷追逐,最终爆发大战,死伤者众,天地再陷混沌,洪炉倾泻,横扫万物,繁华落为荒芜。至此,山峦、江河重塑,天不见洪炉,地不见先人。今人由现,繁衍生息,再造文明,不知几万年也.....突然,天空中漂浮着数十张狰狞扭曲的人脸,每张人脸都在低沉地嘶吼着:“活下去!为我们活下去!” 曲长歌惊坐而起,才发现东方大白,风雪已停。 “好奇怪的梦,已不是第一次了。”曲长歌自言自语,于梦中惊醒,睡意全无,简单洗簌后走出房间,就看见昨夜赶车的青麟卫昂首挺胸地站在门口。 “公子,早膳已经备好,请您楼下用膳。” 曲长歌点了点头,问道:“你可还记得昨夜发生了什么?” 青麟卫摇摇头:“不知怎么了,当时只觉困意来袭,哪曾想一闭眼居然真的睡着了,早上在房间醒来后,我赶快去检查了车马,所幸完好无损,倒是给公子添麻烦了。” “无妨,你也坐下来吃饭。” 青麟卫守礼,不敢造次,以目光表达感谢,人则是立于曲长歌身后。 曲长歌摇摇头,只好自己吃了起来。 早膳安排得很周到,菜品多样,以素食为主,色味俱佳,不愧是醉月阁烧的菜肴,果然不令人失望。 曲长歌饱餐一顿后迎着朝阳,随意走走。 镇里的积雪很厚,西流镇的老少都在挥着扫帚,翻着铁锹,齐心合力清扫积雪,要赶在晌午之前把各条街道清理出来,镇子中心的矩形广场是最先被清理出来的,曲长歌不知不觉走到了这里,然后他就看见了公孙欣欣和她的侄子、侄女。 大雪初晴,此处便是孩子们的乐园,他们肆意的在雪地上追逐,时不时揉起雪团互相扔起来,欢声笑语,络绎不绝。公孙欣欣看着奔跑的孩子们,朝阳般的微笑洋溢在脸上,眼眸所望之处皆是美好,仿佛看到她就会忘了忧愁,因为她本身就令人开心。 曲长歌上前一揖,柔声道:“欣欣姑娘好像一直很开心。” 公孙欣欣回万福礼,浅留笑容,轻声细语:“凡事看得开些,不堆积在心头,心情自然不会差。” “姑娘说的对,在下希望你能一直开心下去。” “多谢曲公子......你在江湖上遇到的事可讲与我听,若是开心事呢,我听了之后肯定也会开心,若是难过的事呢,那对我讲出来你心里也会舒服一些。” 话如灵药,曲长歌的心房也被触动,恨不得把所有沉重的事情全都抖出来,毫无保留地向公孙欣欣倾诉,可最终,他还是强装微笑,宁愿自己背负所有,也不愿她的笑容被悲伤所染,只得淡淡说一句:“好的。” 公孙欣欣眼眸转动,似乎对眼前的少年多了一丝了解,她明知这“好的”二字是搪塞,却把它当作约定,于是开心地道:“那就这样说定了!今后我若问起你,你可不许搪塞推脱!” 曲长歌看着她清澈的眼眸和那灿烂无暇的笑脸,心都被融化了,连连点头:“好!好!不知欣欣姑娘稍后何往?” “我在等公孙府的车夫,今日便要打道回府了。” 曲长歌不禁有些失落,道:“姑娘何故匆匆离去?” 公孙欣欣解释道:“我本想是帮着公子探查薛义山之事,没想到竟然在这里接到兄长的亲笔书信,叫我即刻赶回公孙府。” 曲长歌一笑:“多谢姑娘心意,不妨事,你带着两个小孩子确实行事不便,此间事情我会处理好的,姑娘莫要担心,只是不知令兄是?” “兄长名为公孙显,当朝为官,极少涉江湖之事,也不常住在公孙府,不明白他怎会知道我在此处?“ “想是令兄回了公孙府,发现你与孩子们都不在,才修书给你。” 公孙欣欣摇摇头,似乎不那么简单,不过她也没有多说,只是简单地道:“等回到公孙府就清楚了。” 长亭,曲长歌还是走进去了。 公孙欣欣不解:“公子为何非要来这长亭道别?” 曲长歌缓缓道:“你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道别要在长亭之中方显的重视,嘿嘿。” “这是我的荣幸,公子今后会交到很多朋友,别把我忘了就行。”说完,公孙欣欣眨了眨眼。 “断然不会!改日还要登门拜访,望姑娘能给个薄面。” “那我就在公孙府静候公子佳音了,再会!” 于是公孙欣欣上了马车往长安去了,曲长歌也转身回醉月阁,想必久儿姑娘和莫云更都已经用过早膳,是时候去找他们商量接下来的事情了。 还未走到醉月阁门口,一个身着白衣的人站在街道中间背对着曲长歌,从此人的身型与气质来看,应是剑神花卿羽,他出现在这里应是在等曲长歌。 曲长歌也明白,出于礼节,在两丈处停下一揖,问道:“前辈在此,不知有何指教?” 那白衣人转身,果然戴着青面獠牙的面具,是王大,也是花卿羽,面具虽然掩盖了他的神情,也改变了他的声音,但给人的威慑丝毫不减,他直接问道:“你可会用剑?” 曲长歌刚点头,只见一柄三尺长剑不知从哪里快速飞来,曲长歌迅速反应,右手一抓,稳稳在握。 花卿羽道:“拔剑细品!” 长剑出鞘,龙吟冲天,曲长歌顿时双眼放光,仔细端详,他将剑举过头顶,轻弹剑身,不禁说道:“剑宽两寸,绝对的坚硬和锋利,剑身与剑柄浑然一体,日间漆黑,夜展光华,轻弹挥舞,龙吟不绝,此剑莫非是两百前就闻名天下的绝世神兵--天王剑!” “此剑久未出世,当今江湖中能识得此剑的人并不多,你很不错!”虽然看不见花卿羽的表情,显然在他的语气中颇有欣赏之意。 曲长歌却反问道:“阁下挡住去路,不止是让我品剑吧?” 花卿羽不温不火地道:“此剑难以驾驭,你需用心感悟,与你的剑法融合后才能发挥它真正的作用。” “什么!阁下是要把它赠予在下?!”曲长歌吃惊之余更多的是疑惑,天上掉馅饼,不是阴谋就是陷阱,他把剑回鞘,推辞着说道:“此剑贵重,恐怕我要不起,请前辈收回。” 花卿羽气定神闲,缓缓问道:“你不想知道薛义山和名册在哪么?” 曲长歌想了想,剑神的身份地位摆在那,到不至于行阴谋之事,再者即使有有什么阴谋,若我一人深入龙潭虎xue便能解决武林将要爆发的纷争这买卖也不亏。 “好,我接受此剑,请阁下赐教名册和薛义山下落。” 曲长歌太过自信,这次他想错了,等待他的远比阴谋和陷阱更可怕! 只听花卿羽先说薛义山:“郊外向东八十里的慈心寺可寻得薛义山,名册虽不在其身上但也在寺中,能不能找到就看你的本事了。”之后他说出了连曲长歌都觉得胆战心惊的话:“拿得此剑,十日之后,在此处,你与我一较高下!” 曲长歌皱着眉说道:“在下自知剑术与阁下相差万里,与阁下比剑无异于自尽,前辈何故为难在下!” 面具之下花卿羽显然有些生气,只听他厉声道:“哼!曲长歌!别人瞧不出,你当我也瞧不出?你这一身功夫要藏到何时?!” 曲长歌摇摇头,叹了口气:“既然如此,有几个问题想请教阁下,你若回答我便应战!” 花卿羽不屑地哼了一声:“你倒是聪明,临了还不忘多赚些,说!” 曲长歌一字一句地问出了那个令人匪夷所思的问题:“请问阁下是否就是李青峰?!” 花卿羽迟疑了一下,然后大声冷笑道:“哈!哈!哈!李!青!峰!你可真抬举我!” 不是曲长歌所想的答案,心里的石头也算落地,他接着问:“阁下为何会给在下传信?” “浣花阁的沈阁主想必你是见过了,我此次出山是为了帮她,所以在薛义山的事情上才横插一脚,如今我已还了她的情,江湖扰心,就此离去,十日后的午时于此再见!” 说罢,花卿羽转身离去,看上去走得很慢,却在眨眼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曲长歌又摇摇头,复杂的事情从来都是弄清楚一个谜团后,新的谜团立马会出现,就看破解谜团的人内心是否坚定。 许九久、莫云更、沈轻梦已在醉月阁大厅等候多时了,曲长歌一进门,莫云更就向他招手:“曲兄,这里!” 曲长歌走过去坐下,喝了口茶,看着莫云更的眼神就感觉不妙。 莫云更要发问了...... “曲兄,这大早上的去哪里了?你手里怎么多了把剑?这是什么剑?西流镇的路清理出来了么?你早餐吃了么?昨天给我们赶车的车夫在哪?” 冬天里还真有蚊子,想必这蚊子找不到人说话憋坏了。 曲长歌恨不得捂住耳朵,好在沈轻梦打断了莫云更:“好了!好了!见到我是这般,见到曲城主还是这般,有本事你对久儿姑娘也这样?” 这算是打蛇打七寸,一下子就让莫云更闭嘴了。 许九久看一眼莫云更,也学着曲长歌摇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沈轻梦故意说道:“久儿meimei别理这小子,曲公子说说接下来的计划吧。” 曲长歌把刚刚遇见花卿羽的事情描述了一遍,众人不禁为曲长歌担心。 许九久道:“我已失去了叔父,你既然是叔父的继承人,你的性命就不属于你自己,你不能死。” 曲长歌黯然,沉默不语,剑神面前又有谁能保证什么。 莫云更拍了拍曲长歌的肩膀道:“我就知曲兄武功深藏不露,要不剑神也不会选你比剑,昨天他都不屑与我动手,竟然让我用说的,哈哈哈,能当剑神的对手已算是荣幸了,再说他不一定会下杀手啊。” 虽然莫云更的一番话道理虽然不多,却让人听的很舒服,曲长歌的心情好多了,他说道:“比剑也是十天后的事了,不如先放宽心,此刻我们先追回名册才是要紧的。” 沈轻梦道:“曲公子说的是,我们现在出发么?” 曲长歌道:“出发前,沈阁主能不能跟我们说说花卿羽此人?” 沈轻梦点点头:“花卿羽是十年前横空出世的剑术大师,没人知道他是哪里人士,没人知道他师从何人,更没人知道他剑法的来历,江湖传言他是天纵英才,无师自通,时年二十六岁第一次出手,自出手后就再也没有败过。” “他先挑战了白霜剑--白丰,导致白丰闭关潜悟剑道至今尚未出关,又挑战了洛阳问剑庐的首座--司空疏离,十招得胜,后帮助问剑庐创出天下闻名的剑法--天下飞瀑,接着挑战了我浣花阁老阁主--沈冰怡,导致老阁主至今仍需酒浴来维持性命,对此他深感愧疚,所以才出山帮我。” “至此,他名声鹊起,慕名挑战的也多,有不少人命丧其手,后来挑战者、报仇的人实在太多,他便去浣花阁或是问剑庐小住几日,躲避烦扰,直到曲梅剑仙--许独省前来,才重新激起他的欲望,那一战可以说惊天地、泣鬼神,两人从正午战到子夜,最终花卿羽胜了半招,江湖便传起他剑神的名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