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走慢点!”岳当空朝在前方匆匆赶路的沐子衿喊道。 “你来干嘛?”她没好气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就许你来,不许我来?”他大摇大摆地走到她前面,“况且我来这里也是经过姑夫……大将军同意的,你不高兴也没办法。”沐子衿这家伙从小做事就不知深浅,要不是一直有他跟着,早不知道惹上多少危险了。 “跟都跟来了,我还能把你怎么样?”她转眼就赶了上来,像往常一样装出一副比他成熟的样子,“但咱们这次的任务非比寻常,关系着接下来的奇袭是否能够成功。你一切都得听我的,否则回去之后军法处置。” 岳当空一眨眼绕到她前面,转过身。黑漆漆的密道里只有她火光映照下的脸在闪闪发光,“别的都可以听你的。但就算你让我走,我也不会走,不像某些人……” 沐子衿扬起脸凑过来,跟他的距离不足一寸。岳当空瞬间紧张起来,心脏怦怦直跳。就在这时,他脚上一阵剧痛。他赶忙抱起脚来,疼得哇哇直叫。 只听她的声音从他侧边飘过,“个子倒是长了不少,可惜笨蛋还是笨蛋。” 岳当空顾不得脚痛追了上去,“喂,你等等!” 这趟路要不是他死皮赖脸地跟着,她本来是要一个人来的。她想要一个人来的理由有很多,比如她的轻功是整个镇北军里最好的、人越少越能掩人耳目,甚至一旦被俘,罗斯人也不会把她怎么样,顶多把她当做一枚棋子利用…… 他一定要来的理由也有不少,比如童童为何直到昨夜才愿意把这条密道告诉他们,轩王最近出现在金州的时机过于微妙,再比如岳当空虽然轻功不如她,但考虑整体武功的话可能是更合适的人选……但这些都不是他要来的真正理由。 岳当空知道,他已无法忍受再失去她一次了。 “你看,前面好像到头了。”她一边回头说着,一边快步朝前跑去。 “这么快就到了?” “都走了一个时辰了,跟童童预计的一样,不算快。”她还是跟小时候一样,遇到任何新鲜事都不知道害怕,总想冲上去看个究竟。 但变化不一定总是好的,岳当空花了这么久才弄明白这个简单的道理。他脚下发力,瞬间到了她前面。 他把手放在密道顶部的活门上,静静聆听上面的动静。沐子衿虽然被他抢了先心有不甘,但毕竟敌人可能近在咫尺,所以他俩都没发出任何动静。 过了一会儿,岳当空确定外面没有人,朝她点了点头,慢慢推开了那扇门。 密道的这头,就在罗斯国军营的边上,距离最近的营帐不过几十丈远。离此处不远有一棵樟子松,走私商之所以选在这棵树旁挖掘密道可能是为了方便标记。 岳当空又仔细查看了一圈,军营里万籁俱寂,除了夜间巡逻的士兵之外,无人走动,更无人把守此处,看来罗斯国尚不知晓这个密道。他刚要关上暗门,忽然感觉身体被什么东西挤了一下,手上的门板一下子变轻了。 只见一个人影从他身后一闪,跃出了密道,轻轻落在罗斯国的土地上。无论岳当空怎么吸引她注意,她就是不肯回头,而是像一只捕食中的动物一样一声不响又无比坚定地朝军营方向爬去。岳当空没了办法,只好同她一起钻出了密道。 “你这是要干什么?” “探听军情。” “但咱们的任务只是勘察密道……” “嘘,”沐子衿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只见两个罗斯国士兵正朝他们这边走来,两人叽哩哇啦地说了一堆什么,完全没有往他们这个方向看。过了一会儿,他们拐了一个弯离开了。 岳当空看向沐子衿,发现她眼中一亮。他心想不好,她准是又想到什么歪主意了。他刚要伸手拉她,她却猛然站起身,飞快地跑到一座军帐背后。 岳当空顾不得那么多了。他几步跃到她身侧,却不敢开口说话,生怕把帐中之人叫醒。 没有办法,他只能跟她一起沿着军帐移动。到了帐门口,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座军帐与其他普通军帐不同,门口竟有人把守。 他伸手抓住了她,但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她的手就像水蛇一样从他手中溜了。她趁着卫兵背对着她的机会,站到他背后,但那人全身上下都被铠甲覆盖,根本没有一击制敌的机会。岳当空知道她是要等他转身的瞬间出手将他制服,但那人或许是觉察到了什么,突然转过头来。 一个光点以rou眼几不可见的速度擦过了卫兵的脖子。他停滞刹那后,像是骨头散了架似的向下倾倒。岳当空向前一步,抢先扶住了他。光点飞回他的腰间,像是一颗划过夜色的流星。 “这把飞剑叫什么?”她的语气像一个见到新玩具的孩子。 “皎夜光。” “怪不得像一只萤火虫。” 见她如此高兴,岳当空愈发生气了,他刚要好好说说她的鲁莽行为,就见她一把掀开了帐门,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帐中一片漆黑,沐子衿声音不大不小地用罗斯语说道:“大家不要怕,我们是来救你们的。” 岳当空的罗斯语虽然没她那么好,但是多少也能听懂一些。他正纳闷她到底在跟谁说话,只见黑暗中亮起了微弱的烛火,火光映照出一个女人憔悴的面孔。 那女人说了句什么,但她的罗斯语口音很重岳当空没听懂。紧接着,从帐篷的各个方位都传来女人的声音。原来这营帐里竟塞得满满的都是女人! 沐子衿对她们说了句什么,女人们顿时不说话了,帐内又恢复了他们刚进来时的寂静。 “这些都是什么人?”岳当空问道。 “他们是罗斯军从各部族的流民中挑选出来的军妓。” “军妓?”岳当空当然知道军妓为何物,但还是因为这个词而提高了声音。大禹军队自开国以来就取消了军妓制度,但依然有不少番邦保持这种传统。关于她们,岳当空有所耳闻,传说军妓的生活比妓女更悲惨,不,她们的人生甚至比奴隶更让人感到绝望。 沐子衿像是安慰他似的在他背上轻轻一拍,说道:“你快点把那卫兵的衣服换上。” “你……”岳当空气得将她一把拉了过来,“你在干什么?这种地方你……咱们怎么能呆下去?你要是可怜他们,就赶快回去报信,等仗打完了这些女人自然会得到自由。” 她叹了口气,“你若不赶紧换上衣服出去站岗,很快就会有人发现这里的卫兵没有了。然后他们就会搜查这附近,直到发现那条密道为止。” 岳当空知道这不是她坚持留在这里的真正理由,但她所说的话却并非虚言。他又一次被她算计了,就像小时候曾无数次发生过的那样。他并非讨厌被她摆布,只是这一次他心中格外不安,有一瞬间,他甚至恨不得冒着暴露密道的危险一掌把她拍晕,强行背她回去。但他没有那么做。 他换上卫兵的衣服,来到军账外扮演起罗斯国卫兵。罗斯国的星空与金州没什么不同,他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呼出,就连空气也是差不多的。 他的头脑终于清醒了一些,他知道自己之所以没有阻止她的任意妄为,并非因为他以大局为重,而是因为他的自私在作祟。对她而言,如果他不是那个可以跟她一起胡闹、为她保守秘密的玩伴,他还能是什么?他因为害怕失去在她心中的栖身之所,才做出了这个对她来说极其危险的决定。 听着她在帐内说话的声音逐渐同其他女人融为一体,岳当空心中升起一种压倒一切的恐惧。这一次,就算要失去她的信任,他也要把她带走。 他刚要走进军帐,却看见一个身着全副银灰色盔甲的罗斯国士兵朝这边走来。岳当空默默希望他会在中途拐向别处,但他却越走越近。也是,这夜里不睡觉走这么远的路还能是为了什么? 他决定待那人到了近前直接将他结果掉以绝后患。正在这时,他身边的帐门却突然被掀开。 一个天真美丽的草原少女出现在夜空之下,像天空般纯净,如阳光般耀眼。 “你要干什么?”岳当空低声问道。 “他是天启的人,接下来听我的。”她的口气像往常一样不容置疑。 那罗斯人快步走了过来,见到她之后似乎十分满意,连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岳当空不敢抬头,他怕自己要是再看到那人的嘴脸,可能真的会忍不住把他阉了。 她同那人一起离开之后,还不忘回头跟他做了个鬼脸。岳当空无奈摇头,他虽然担心,但以她现在的武功就算同时对付十个天启的人也不成问题。哪怕是最坏的情况,他也能带她全身而退,只不过他们接下来将无法利用密道进行奇袭。 半个时辰过去了,她一个人回到营帐门口。岳当空紧绷的精神终于放松下来,刚要为她打开帐门,忽然从营帐背后走出一群人。 为首之人是一个年轻罗斯人,他衣着颇为华贵,长着一双碧蓝色的眼睛,头发银白中透着金黄。他做了一个手势,几个身材高大的士兵立即一拥而上将她团团围住。 只见他毕恭毕敬朝她行了一礼,说道:“表妹驾临此地,为何不打个招呼呢?”